一抹明黄,
最明艳的云南
蒙自的和煦阳光,照得人心情明亮。和许多个中国山水城市一样,蒙自就围绕着一汪湖水展开。
可偏偏在最中国的风景旁,出现了最不中国的元素。
环绕着南湖,蒙自法租界的几处建筑环湖而列,诉说这座边疆小城和法国百余年的爱恨纠葛。
时间回到19世纪中叶,彼时法军占领越南,又觊觎起云南的土地。通过中法战争,法国终于获得了在蒙自开关的权利。
虽然近代史很痛,但也为蒙自带来了繁华。开关设埠后,蒙自从一个闭塞的边疆地区,一跃变成了云南对外贸易的前沿。
如今南湖畔,还可辨得蒙自海关的模样。
这是近代云南第一个海关,始建于1887年的它,虽是法国人督工建造,但法国人殖民心切,把海关建成了单檐歇山顶的造型,分明是一个中国传统大庙。相比之下,上海外滩的海关大楼就完全是个西式楼宇。
开关之后各种稀奇的洋玩意儿也接踵而至,就在南湖东岸,当年聚集了大量的外国人。从1889年开关,直到1940年停业,半个多世纪中,法国、意大利、德国、美国、日本先后在此设立领事馆,其中法国在此设立领事馆长达30年之久。
这座法国领事府保留至今,但别看它现在不起眼,在当年它可是蒙自最豪华的建筑之一。
一汪南湖,
变身大师港湾
抗战之时,颇有家底的蒙自接纳了西南联大文法学院师生。大师们在战争中漂泊大半个国家,终于在云南蒙自这个宁静的港湾获得停靠,租住在了南湖周边空置的法国大院里。
周府曾向联大借了一栋洋房作为女生宿舍。这座三层的小楼顶层被炸毁,只留了两层。它本叫颐楼,因楼上风过树叶沙沙作响,女同学在这里忧国思乡,于是得名“听风楼”。
还是同样一汪蒙自南湖,无论是中式还是法式,此时都多了一份知识的气息和青春的希望。
校舍分散在蒙自各处,整个南湖成了大师的港湾,一个个名字如雷贯耳:朱自清、闻一多、钱穆、陈寅恪、冯友兰、金岳霖……南湖边依旧健在的哥胪士洋行,曾经就是大师们的宿舍。
西南联大能选择蒙自,和一条铁路脱不了干系。
1909年,法国人把滇越铁路修到蒙自郊外的碧色寨,为那时交通拉胯的云南带来了便捷火车,拉来了商贾繁华。
这座距离南湖只有9公里的火车站,那可是相当“洋气”。这里留有中国第一块红土网球场。红土源自1891年创办的法国网球公开赛,今年巴黎奥运会QUEEN WEN(郑钦文)夺冠的场地也是红土。
法国人对红土网球爱得深沉,建设之初不远万里从意大利空运红土而来,才有了这块标准的球场。
想当年,车站外的小山坡上更是热闹,哥胪士酒店、大通公司、亚细亚水火油公司,各国公司一座座鳞次栉比,载满货物的列车一列列呼啸而过。
7年前,电影《芳华》把碧色寨再次带到世人面前。这座凝聚了时光的小站,依旧散发着一种颓废而浪漫的慵懒气质。
明黄的墙面,翠绿的长椅,法式的三面钟,慢悠悠的火车,还有那些穿着民国服饰追求出片的中年游客,一个个蒙太奇镜头恍惚在眼前。那是风云诡谲的云南故事,是蒙自百年的起起落落。
今天漫步于碧色寨站,沿着滇越铁路的米轨行走,蒙自曾经的繁华早已不复踪影,只留下岁月的哀伤。
滇越铁路拉来了十色洋场,但也由于铁路贯通,物资直抵省城昆明,蒙自贸易地位开始下降。1940年,为防止日军从越南长驱直入,国民政府又下令拆除滇越铁路部分铁轨。三十年的繁华,就此化作过眼云烟。
虽然法国人的到来给蒙自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这里的气质其实相当混搭。外国的中国的,传统的现代的,还有各个民族的融合。
一座人口不到60万的小城,落地了文艺青年聚集的先锋书店,在西南联大的旧址之上,在停泊大师的南湖之畔,用书店重构了西南联大的旧时光。
蒙自的多元混搭,也成就了一方边城的热闹烟火。
生活是热闹的。茶余饭后,走走铁货街、铜房街,在青石板铺就的市井街巷里漫步,在人情味十足的商铺里闲逛,回味一下大城市少有的烟火气息。
夜幕降临时,蒙自的夜市灯火通明,大树寨夜市摊位林立,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
食物更是热闹的。生于蒙自、走向世界的过桥米线,最是讲究一个热闹。
大碗盛着汤,小碗装米线,盘盘碟碟装着菜。热闹又混搭的摆盘,是时间和创意的集合。米线中放入生鱼片、生鹌鹑蛋等,是受到了当地彝族食鲜的影响[2]。
而在米线中加菊花的人简直是天才,菊花清凉解火,正好中和了过桥米线的热和油腻感,成就了米线的灵魂汤头。
即便手持多张名片,在旅游资源逆天的云南,蒙自还是藏在深闺人未识。
面对云南的诸神汇聚,无论是一众老牌旅游大市,像是大理、丽江、香格里拉、西双版纳,还是新种草的小众目的地:建水、芒市、瑞丽、普者黑,蒙自依旧自顾自美丽。
如今蒙自已经位列中国西部百强县市第32位[3],在2024年全省129个县市区的高质量发展评价中,位列前5[4]。但作为红河州首府的它,2023年GDP不过476.49亿元,甚至还不如州内下属的弥勒市[5]。
虽然发展一般,但这座安于西南一隅的小城,依然幸福地坐落在云南高原上。远离了大城市的内卷,蒙自有热闹,有恬静,有阳光,有属于生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