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训扬新风之480/都昌籍院士高镇同的故事（三）：院士给家乡打来电话，他的新著出了英文版

                       文/汪国山

我执着于这个都昌地方文化系列的书写，几近成痴人。比如都昌骄子之分系列，挖掘都昌籍院士高镇同的故事，我已拟写了两篇：2018年春天的《荣耀满堂的院士家族》，2024年10月的《高镇同院士2024年国庆节深情寄语家乡都昌》。2024年11月，我参加都昌县委宣传部、县关工委、县科协、县教体局组织的“弘扬高镇同院士科学家精神”巡回宣讲，在全县高中连讲了6场，直接倾听的学生逾2000人。我心里有个执念：“写过、讲过”之后，是否能“听过、见过”？找机会直接联系上年已96岁高龄的高镇同院士，聆听他的声音！   

2024年11月6日中午12时半，我终于打通了几经辗转知晓的高镇同院士所居北京一家公寓的电话。从语气中可感觉到院士是个很和蔼可亲的人。我告诉他，我的家乡都昌多宝乡洛阳村委会蛇山垅汪村离他的家乡多宝乡长平居委会西高村才三里路，从小就认识他在家乡生活的一些族人。最近参加了县里组织的弘扬科学家精神的宣传，主讲了他的感人故事，家乡的学子也深受教育。我想最近去北京拜访他，当面听他讲述人生故事，并转达家乡人民对他的问候。高老连道“谢谢”。老人告诉我，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得了肺部感染，还有神经性鼻炎，说话都不能超过20分钟；手发抖，有时端个茶杯都把持不住，掉落于地。高老体恤关心人的大爱精神真是无处不在，他说自己肺部感染了有传染接触者的风险，等身体好些了，欢迎家乡来人。老人告诉我，他近来容易发头疼，讲述不了多少事，查资料又难，他的人生故事在他写的《诗话人生》一书里有材料。我告诉老人，我身边有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公开出版的他80岁、90岁寿诞时的两本庆贺文集。老人告诉我，就在上个月，他与学生合著的《智能疲劳统计学》，由他的学生翻译成英文，在亚洲、欧洲、北美洲三大洲出版发行。老人问我懂英文吗？我老实说我不懂。我说从您的新著的书名，就能感知到您追求科学前沿的创新精神，飞机疲劳力学“智能化”去切入，肯定是个奇妙无穷的领域。老人说，你看不懂英文版，可以看看中文版。我们只聊了10多分钟，不好过多打扰老人的休养，约好下次方便再聊。   

高镇同老家多宝乡西高村村貌

放下与高镇同院士的电话，我迫不及待地做了两件事，一是在孔夫子旧书店网购他的《诗话人生》，二是搜集他的《智能疲劳统计学》的相关资料。今年96岁的高镇同院士与今年78岁的学生徐家进（有资料载其为内蒙古师范大学教授）有感人至深的师生情、科研缘，成为两代科学家在航空领域交往的佳话。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北航校报》于2012年3月第842期头版“讲述北航的故事•庆祝建校60周年”栏目刊发高镇同院士文章《六十二年的师生情》（老人1950年北洋大学毕业就在清华大学任教，1952年并入北航任教），其中回忆他与他当年的学生徐家进（《智能化疲劳统计学》的合作作者）一份保存了46年的试卷的故事：

我1950年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就在学校工作，将近62年，我和家里人相处的时间，远不如我和学生们在一起的时间多。所以我就把我所接触到的学生都当做家人一样看待，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因为我和学生亲近无间，所以学生们生活当中点滴的进步、成绩和一些建树，我都有机会作为珍藏品收藏。在这几十年当中，家里面的东西，由于种种原因，好多都失散了，但是我还保存着很多学生的来信。其中我最宝贵的一个收藏品，就是46年前的一份学生考卷：徐家进在1966年的《关于能量法的总结》的试卷。我为什么保存这份考卷？因为我觉得他这份考卷答得非常好，有独到见解，他这里面有很多观点，都超出我的想象范围，有一定的创意，所以我就给了他100分。去年他见到了这份考卷，感慨万千，难以言表。毕业后，不出我所料，他曾在《中国科学》、《物理学报》、美国PHYSICALREVIEW、PHYSICALREVIEWLETTERS发表了不少有价值的论文……我保存46年的这份徐家进的试卷不是偶然的，当时确实是把它作为一个珍品收藏。文革期间，颠沛流离，夫人从苏联带回来的照相机都失落了，还有很多贵重的东西，也没有找回来。惟独这份试卷，还有很多学生的信件、论文等我都保存了下来。虽然我现在年纪很大了，但是有时候我还是拿起这份试卷和一些来信翻阅翻阅，这就是我的爱好吧，也是我的一个精神享受。我没有其他的收藏品，这就是我最好的收藏品。

2017年7月高镇同与夫人（中）、侄女在家中留影 （高国英 供照）

高镇同、徐家进合著的《智能疲劳统计学》中文版2022年10月由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出版社出版。2023年5月5日的《中国科学报》第三版刊发了徐家进先生的文章《94岁老师指导76岁学生开创智能疲劳统计学新领域》，深情回首高镇同院士对他的培育，并且提出了智能疲劳统计学领域的“高镇同法”之说。在此不妨全文照录，让我们感知高镇同院士的“大先生”风采：

由中国科学院院士高镇同和我合著的《智能疲劳统计学》出版了。这本书其实是高先生和我之间“六十年师生情”的一个结果，高先生要我介绍一下此书的意义和其中的故事。

高镇同（中）与怀进鹏院士（左，现任教育部部长）等留影

这要从1963年说起，时年17岁的我从广州考入当时的北京航空学院航空数学力学系。而先生在1961年33岁时已被评为副教授且是该系兼职管教学的副主任了，也是我们强度专业基础课《材料力学》的主讲老师。当时先生和我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私交，但因一件事的发生影响了先生和我的人生，也促成了我们的师生情。

事情很简单，期末全校统考，先生给我的《材料力学》考试成绩分数是100分（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得了100分）。这时有人怀疑我们有什么私人交情，并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先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在“文革”期间还因此受到影响。原本一件好事，但在当时却成了我们的“负资产”。1968年“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黑龙江军垦农场。1978年，我告别黑龙江回到广州，当可以考研究生的时候，因不愿意再折腾到北方，我考了中山大学物理系的研究生。

高镇同保存的学生徐家进1966年考卷

2012年10月北京航空航天大学60年校庆，先生在《北航校报》发表了《六十年的师生情》一文。他写到，存在家里几十年的东西“由于种种原因，好多都失散了，但是我还保存着学生的来信。其中我最宝贵的一个珍藏品，就是46年前的一份徐家进在1966年的《关于能量法的总结》的试卷。我为什么要保存这份考卷？因为他这份考卷答得非常好，有独到见解……所以我给了他100分……我没有其他收藏品，这就是我最好的收藏品”。

当我看到了这段文字时感到非常震撼和惭愧，我确实没有很好地体会先生的良苦用心和厚爱。从此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设法回报先生的知遇之恩。我一直喜欢数学、力学和物理，尤其着迷于计算机，在国内外杂志上发表的论文几乎都和科学计算有关。近几年人工智能发展迅速，我觉得AI在“疲劳统计学”方面应该有所作为。为此我学习了先生在这方面的著作，认真阅读了先生的近400页的专著，并做了4万余字的读书笔记，将其中所有的例题使用Python（计算机编程语言）重算了一遍。我感到是回报先生的时候了。

高镇同生活照

2019年11月，我从广州重返母校“二次拜师”，成为他的“疲劳学门户的关门弟子”。先生口传面授要我执笔撰写《智能疲劳统计学》，历时近3年，修改、订正10余次，由先生定稿而成。先生的“小弟子”鲍蕊教授为此书作序，并为此书的出版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

94岁高龄的老师指导76岁的学生开创智能疲劳统计学的新领域。正如先生指出的那样，“我俩相距4500余里，不在校工作，但合著的27万余字的《智能疲劳统计学》居然出版了，古今中外似乎没有这样的先例，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其实说奇也不奇，福至心灵，使得埋没了40多年的对于威布尔分布的独特见解重见天日。有精明强干的鲍蕊教授的扶持，正所谓，师生三结义，‘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智能疲劳统计学》自然在深入改革开放之际应运而生”。

本文作者2024年10月31日在蔡岭慈济中学宣讲高镇同院士故事

先生建议我正式完成书稿之前要在国内外杂志上发表两三篇论文，将他的创新想法公之于众，以便听取同行的意见。尽管经历了不少曲折，3篇论文仍如期于2021年和2022年在国内外杂志上发表了。不管怎样，这是先生90岁以后感到特别欣慰的事情，因为他一直认为威布尔分布是一种比高斯分布更为一般的全态分布，特别是在统计推断疲劳寿命的时候能够得到100%的安全寿命，这对于结构可靠性理论是特别重要的，但因威布尔分布比较复杂，估计其3个参数更是比较困难，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了其广泛应用。我提出了“高镇同法”，就是利用计算机智能地解决了估计威布尔的3个参数问题，给出了100％可靠度的安全寿命，大大促进了疲劳统计学智能化，使得AI在疲劳统计学得到更加广泛应用，可用于一切动力运载器械和固定承受动力的设施。我之所以要将这个方法命名为“高镇同法”，是考虑到先生对疲劳统计学理论和实际应用方面的贡献。我将这个想法告诉先生时，他并不同意，觉得不合适。不过就像威布尔分布一样，并不是威布尔本人命名的，而且这个分布也不是他首先提出的，但因他对这个分布做了比较深入的研究，并确定其在疲劳领域中的应用，引起了人们的重视，人们才将其命名为威布尔分布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先生对威布尔分布的理解有独到之处，即指出了威布尔分布是一种全态分布并具有100%可靠度的安全寿命。因此将这个算法命名为“高镇同法”是实至名归。

回想起来，这个成果好像是60年前那个100分“萌发”出来的，可实际上是先生精益求精得到的丰硕果实之一，尽管花了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但获得的是奇珍异宝。

由耄耋之年的老师和年逾古稀的学生共同奋斗完成一些学术成果，实乃诚信友善的回报，展示老师对学生无私的钟爱和学生“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内涵，构成了先生“诗话人生”的一部分，也是我人生中一大幸事。  

先生诗云：爱岗敬业有价值，不分大小不分时。诚信友善有好报，只待报早或报迟。

《智能疲劳统计学》中文版封面

“爱国、创新、求实、奉献、协同、育人”是中国科学家精神的内涵，在我的这个地方文化系列，还会陆续讲述高镇同院士的精彩故事，以大力弘扬科学家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