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7期
余少年歸農,遂有志於岐黃,因從族曾祖學醫。讀古聖先賢之書,偶有所得,輒加撰述鈔輯,日久成帙,遂命名曰『心會貫珠集』。雖一時興會,亦足以見當時勤於著述思考云。後因逢時會,遂至武威甘肅農業大學農學系讀書,所學盡其所謂科學者是也,乃別開一未見之世界。雖依然未忘於醫道,但未嘗有暇專注於醫籍也。遂與醫藉醫術日漸生疏,後至邑從事公務,忙甚,更日益疏之矣。且悔其少作,故每不欲輕以示人,而己亦未見若何重之也。四十年間,世事變化不知有幾,麻姑親見滄海三番清淺,余之所歷,亦未稍遜於麻姑焉。此書原鈔於一筆記本之上,棄之不忍,讀之無味,遂以雞肋視之,幾葬身於火海也。其至今得存者,以其志一段經歷,若有故人之感焉,故終不忍棄之,因存其篋中。雖然,其存者幸也。
歲在壬寅,夏日無事,無心再寫他詩他文,遂取其讀之。覺其尚未離其大道也。且當時所作,未必今日能作。當時專注於此,故其得也真;今日既經桑海,且讀書既多,其疑轉多,故昔日能言敢言者,未必今日能言敢言也。莊子曰:“其嗜欲深者其天機淺”。余今雖於諸事甚為淡然,其嗜欲未嘗如何深也;然已無當事專注之情,不過偶然涉獵而已。當時既學藝未精,未能成一代名醫;今日翻將往日所學已忘之矣,又安敢以醫者而自許乎?安敢以醫著而自許乎?不過誌其鴻爪,留其鴻跡而已矣。
乃錄而存之,更其名曰『醫學擷英』。餘一仍其舊,不復更改,以存其真也。既錄於電腦,遂書數語以為序焉。
可泉位於秦安縣城南二里,有山水林泉之勝。余高祖自元末遷居於秦邑,卜居於縣城多士坊,別居於南郊之可泉。至余先祖胡可泉公,已數世矣。其地有可泉寺,為可泉公幼年讀書與晚年歸隱著書之處。寺以人名,人以泉名,而泉復以人名,是三者相得而益彰焉。父老相傳,可泉公幼年於月明風清之夜,讀書於寺中,而遇八仙中之漢鍾離、呂洞濱,為之書“青雲在手”。此事,余甚疑之。然其匾至今猶存焉。安知其浩然之氣,不有以導夫先路乎?
可泉寺始於何時,或曰漢,或曰後魏,或曰唐,或曰宋。因詩書金石無載,故難以確言之。然自元末而有寺,至明弘治、正德間已為縣南名寺,則可見諸於郡縣之誌乘,與名人之歌詠。其間風雨滄桑,興成毀圯,不知有幾。然至清末民初,其寺規模猶具,猶為一邑之勝地云。原寺門開於東南,進門為一照壁,壁上辟有佛龕,塑接引佛一尊。壁後甬道以碎石鋪砌,通向大殿。殿內塑釋迦牟尼、文殊、普賢像。大殿前有石塔,塔上有石佛,下有清流,殿兩側各有香房四間。寺南依長山,其東有一脈清流繞寺而過,即可泉也。此聞之於父老,及余所見,已為上世紀中後期。寺尚為村學。有主殿一座,院內古柏十餘株,石砌甬道一條。寺內翠柏垂柳,飛碧垂青,寺外田園麥秀,屋舍儼然。環境既極幽雅,而景色復又迷人。望林薄以知歸,聽漁樵而忘返。風淳而俗樸,泉清而水冽。信教化之所及,其潤澤於人豈淺鮮矣哉!撫今追昔,余心甚向往之。
今寺初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大殿與兩側配殿均磚木結構,略具原貌。後增其制,至己亥末,有大雄寶殿、三大士殿、觀音閣、天王殿、山門、客堂、香積廚、齋堂等。規模宏大,庭宇軒暢,玉佛莊嚴,梵唄清越,時與可泉流水聲相應和。朝鐘暮鼓,聲聞秦空,望明月而傳心,植清蓮以引悟,安襌以制毒龍,寶筏以濟迷川,蓋重為一邑之勝地云。
銘曰:秦邑古寺,可泉以名。可之可浸,出山亦清。鐘鼓時響,詎知世榮?梵唄超越,烈焰蓮生。定以生慧,為之軌則。三教同歸,千秋不忒。化俗導善,世多高德。允長允久,憑此立極。
庚子春三月上澣之吉邑人胡喜成撰
相逢於中鎮約稿群,相會於藕齋,數日徜徉於眉齋,君之齋也。讀詩詞,讀小品,讀遊記,讀新詩,欣如也。因君近致力於詩詞,又為平臺選詩、評詩,故略論讀詩、寫詩、選詩、評詩之道。因屬個人通信,故如相對而談,理應得自由而真誠之宜。
余學詩詞於上世紀七十年代,迄今己近五十年矣。自一九八一年詩詞發表於『飛天』,至今海內外諸大報刊雜誌已發表3000餘首,亦已四十餘年矣。學詩不可謂不久,發表不可謂不多,然精品不多,徒以數量以誇人耳。一路跌打滾爬,踉踉蹌蹌,其中甘苦,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而難以為人道矣,而今則樂於為君道矣。竊以為讀詩宜自盛唐入手,然後上溯下沿,以臻於渾化。學詩者讀李杜,若仕子之讀五經,若自王孟入手,得其清秀,亦不失為名家。昔龔定庵曰:“莊騷兩靈鬼,入我肝腸深。”乃自道其詩法矣。讀詩寫詩,鑒賞與寫作,皆允許有個人之愛好,宜自性之所近入之,其進必速。此乃文藝上之偏愛價值。若『家譜』之類,無關者視之,乃普通一書耳。然若是其後人,則必視之為至貴至重矣。昔釋皎然以詩謁韋蘇州,蘇州自愛古,皎然乃以其五古投之。蘇州視之皆不佳。後出以律詩,蘇州大為贊賞。曰:爾何必投老夫所好,險於君失之。此最可說明人各有偏至,宜發揮其所長。至於沉潛深入,集其大成,則是讀寫後期之所為,一意奮進,至於其能達。
至於選詩與評詩,可綜而論之,其於讀寫最大之差別,則在於一偏於主觀,一偏於客觀而已。讀寫皆需熱情,而選評皆需冷靜;讀寫可允許主觀,而選評則必須客觀。昔之選本,若『文選』,若『唐詩三百首』,若『宋詞三百首』,乃皆經數百年之後,所選者皆廣為流播、膾炙眾人口之作。至於當代人選當代詩,最著名者若唐敫璠『河嶽英靈集』,其中李太白僅選六首,杜少陵則一首未選,選得最多者,則大抵為王孟一派之詩耳。雖然,杜少陵不失為最偉大之詩人,而敫璠則不失為最著名之選家。明少室山人胡應麟著『詩藪』,其論明以前詩,大約多確而不可移易;其論明人詩,則與後世所論明人詩差距太大,故難以為憑。因其相距太近,未免受當時諸種因素影響。若不能知人論世,便非全貌;若加抑揚,更失其真。少室山人猶如此,何況我輩乎?選詩有選一代之詩者,有選一派之詩者,有選一人詩詞者。竊以為選一人詩詞者較易,選一代之詩詞則至難,選一派之詩則介於二者之間。
因選一代之詩需通識一代之詩,評亦同然,然難度更大矣。
與君先後相逢於中鎮約稿群,相遇於藕齋,知君散文、隨筆、新詩、古體兼擅,其思廣而博,約而精,今有意於詩之讀寫選評,此皆不易,而君蓄意奮進,不為所困,此至為難得者也。故略陳鄙見,皆非定論;願君思之,觸類傍通。
『光武帝臨淄勞耿弇』曰:“有志者,事竟成。”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君勉旃!
時春去夏來,遙望南天,以寄書鴻。即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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