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电话铃声不停地响，我的心脏也被这催命的电话声吵得砰砰砰要喷出血。
陈静说：阿姨，别理他，看他能作多久。
我嗯了一声继续拖地板。
没一会儿，短信就来了：你这个臭三八，一分钱都没给我，老子养了你20多年，到头来还想跟我分财产，你想得美！
我来自四川雅安的一个农村，现在的工作是保姆，没什么文化，就是烧得一手好菜。我和老公最近在闹离婚，他不肯离，因为离婚房子要分我一层。
他每天都打电话来骂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放弃离婚的念头。
他还动员所有亲戚朋友打来电话，轮番劝我不要离婚。
但是，我实在过不下去了。
两个女儿都在读大学，还不知道我准备离婚，为了不影响她们学习，我打算等她们毕业了再说。
我和老公是自由恋爱，那时的日子虽然艰苦，可是夫妻恩爱有加便是幸福。
我们都是农民，没啥文化，也没有什么路子，就只能踏踏实实种庄稼。
为了两个有出息的女儿，我们守着那块黄土快马加鞭地熬钱。
但是乡下想赚大钱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花钱都是要掰着手指头，恨不得一块的钱掰成两块花。
在家里，大小事情都是老公做主，我负责的就是配合他，听他的差遣。
我们就按照男主外女主内的规律在过着。
生活就像这车轱辘一样，重复地转着往前走，一点也没变。
也许是劳作的辛苦跟日子的平淡，他对我渐渐冷淡甚至苛刻。
有一次，我跟老公说家里橱柜坏了，那都是结婚时叫木匠做的，角落都被老鼠啃出好几个洞，我想买个不锈钢的橱柜。
他说买啥买，你整天在家，自己补一下不会吗？现在哪里不是花钱，俩孩子读高中，花钱地方多。
我想想也是，为了省点给孩子，俩人就凑合着用吧。
02
孩子读书很耗脑，我寻思着想多养点家禽，每个礼拜杀一只来炖给孩子们吃。
我就想跟他拿点钱来买鸡苗和鸭苗，他竟然说：你自己难道就一分都没有吗？每次都是跟我伸手要钱。
我确实一分都没有，平日里买什么需要多少钱，我都是算得好好的再跟他拿，即便有剩我也都如数交还给他。
在我们这辈人的想法里，老公就是天，有钱就交给他掌管，没钱就是跟他要。
最后，他不耐烦地把钱扔在地上。
我拿起这点钱时，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混战。
感觉自己像乞丐。
现在都是搞新农村建设，家家户户都在盖楼房，我们也不能输给别人。
老房子拆掉后，我们就临时搭个棚住，浴室也是临时搭的。
为了省点钱，他说砖头自己搬，现在人工很费钱，我也觉得挺有道理的。
盖一楼还好，到了盖第二层，砖头都要我亲自挑上去。
他说他要忙地里的活，让我自己挑。我除了挑砖头，还要负责一日三餐，那段时间非常辛苦。
兴许太疲劳了，我下楼梯时膝盖发软，直接在转台处滚到一楼。
连续几天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也没带我去检查，叫我休息阵子就好了。
幸亏是身体底子好，在床了躺了半个月，身体才渐渐复苏了。
临时的浴室没有灯和水，所以要洗澡只能从外面提水进去，但腰使不上力气。
我喊了他几次过来帮我，他净顾着看电视，当我是空气。
无奈之下，我一瓢一瓢地舀，洗澡前后要花一小时。
那段时间，经常泪水湿了枕头，想不通这日子为何过成这样。
夫妻不就是要知冷知热吗？但是活到一把年纪了，就不敢再瞎想，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03
人心由热情变成冷淡，只需要把这个人往死亡边缘稍微推点就行。
一次赶集回来，一只狗突然从路边窜出来，我骑着摩托车，直接倾斜倒地，我右手本能伸出来支撑在地面。
我瞬间搞到手不是我的手，肩膀不是我的肩膀了，心里想：这下得进医院了。我当时身上没有手机，是村里的老李头帮我打电话给老公。
他一来，看到坐在地上的我，没有一句人话，劈头盖脸就骂：怎么不撞死算了，成天让我破费。
我听到这种锥心刺骨的话，眼泪都不用经过酝酿，直接滚了出来。
泪是有温度的，而那一刻，我的心直接降到零下几度。
老李看不下去就说赶紧把人送医院要紧，在这啰嗦什么。
他碍于面子才勉强带我上医院，拍片后说右手肩膀骨折加脱臼。
虽然身心剧痛，可我仍然感恩，因为这伤痛不需要动手术。若是要手术，指不定他会对我如何。
那时，孩子们都上大学了，车祸这事我就瞒着，不想让孩子担心，女孩子心思都比较细腻，爱胡思乱想。
从这件事之后，我才渐渐会去思考，难道我这辈子就要像寄生虫一样去靠着他生活吗？
只是遇到这个意外的车祸而已，他就希望我被撞死可以省钱，那以后老了，动不了了，他会怎么对我？
我不敢往下想了，我决定要靠自己，我还不算老。
休息了3个月之后，我提出了要出去打工的想法。他不同意，说干活回家就很累了，我出去没人给他做饭。
我说两个孩子刚上大学，费用很多，我打工，至少可以减轻负担，说到可以赚钱他就同意了。
我一个人提着行李，来到小女儿读大学的城市找工作，前面几天我都挤在孩子的宿舍。
我内心很着急，一心想着赶紧找活干，但是却很盲目，后来孩子提议我可以去做保姆。
别的我不会，但是做饭我在行，只要吃了我做的饭，那都是赞不绝口。
我就去了劳动力市场咨询保姆的工作，很快，遇到了一个很好的顾主，陈静。
04
陈静是位单亲妈妈，开了一家外贸公司，生意红火，为人爽快，待我很热心，让我在这个城市多了一份温暖。
每逢节假日，陈静都会付当日双倍工资给我，给我放假，说我很不容易，让我跟孩子可以团聚。
甚至偶尔还提议叫小女儿去她家过节，这让我备受感动，我心里暗暗发誓，要把她的家当自己家一样重视。
随着相处越久，我和顾主陈静越来越有话说，我也会时不时将自己过去的事说给她听。
她经常一面佩服我的忍耐，一面又为我叫屈。
跟她一起生活久了，我多少也会受她的思想影响，我心里很明白，她给我的影响是正确的。
她总说：女人一定要自己做点事，不然日子久了，连最亲的人都会看不起你的。
这说的不就是我吗？在家辛苦20年，他说一我不敢说二，每天回家都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
可是到头来，他却嫌弃我没有赚钱，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用最狠的毒话伤害我。
我出来打工是对的，除了供孩子上大学，我还能留点钱，手里有点钱，心里头也踏实许多。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春节到了，陈静说我家远，给我半个月假期过年。
我带着小女儿，欢喜又忐忑地回雅安了。但是这个年过得不平静。
我回到家，老公没有久别重逢的热情，还是跟之前一样冷淡，老夫老妻的缘故吧，我也热情不起来。
到家我就洗洗刷刷，将近一年不在家，家里乱得跟狗窝一样。我就是这劳碌命，见不得这么乱。
准备好一切，我们全家人要一起吃年夜饭了。老公在厨房问我：打工快一年了，应该也攒下不少钱了，该交给我。
我回家的路上已经猜到他会要求我上缴工资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他这么绝。
我说：孩子读书，每个月我都给孩子寄钱，你也得给我留点，万一生个病或者有什么事，我在外面找谁去？
他说我在给有钱人当保姆，吃好喝好，怎么可能生病，再说，包吃包住，能花什么钱，叫我赶紧把钱给他。
我想起了之前骨折的事，我就心有余悸，本能地跟他说：不行，再怎么着我自己也要备点钱才行。
他扇了我一巴掌，丢给我一句：不交钱，今晚就别想跟我们吃年夜饭，出去打工不到一年，反了都。
眼泪瞬间冲到嘴角两边，咸的，但也是苦的，涩的，更是痛的。
担心孩子发现，我不敢哭出声音，被内心的哭腔憋得胸膛此起彼伏。
无奈之下，我只留了路费，把仅剩的一点积蓄都掏出来给这个嗜钱如命的老东西。
这个年，就这么悲凉地给过了。
05
我空空如也回到顾主家，她听我说起这些事，直接反问我：阿姨，想离婚吗？如果你要，我出钱帮你打官司。
我说我们这辈人哪有离婚这事，再说，土都埋了大半截了，还离什么哦，知道他这德性就好，凑合着过吧。
她说：你们就是因为受这种传统观念的束缚才让自己过得像奴隶一样，什么都要顺从丈夫。
她说她结婚后也是辞职在家带娃，忙孩子忙家务比上班更累，还没有工资。
但是丈夫却认为她在家不就带个娃，做点家务，有什么好鬼叫的。
每次伸手跟他要点生活费，他还叽叽歪歪，骂骂咧咧地质疑她乱花钱。
她说那段时间自己就像个乞丐，时间一到就准备伸手要钱。
她性格倔强要强，忍受不了这种待遇，离婚了，凭着自己前面几年攒下的客户资源，自己开了外贸公司，有日没夜地工作，终于混到今天的样子。
我心想她过去像乞丐，我何尝不是？我现在都有点像职业乞丐了，在外面辛苦一年，回去还得交公，不是职业乞丐是什么？
我辗转难眠，人生的轨迹就在自己一念之间，我恐惧前面的道路。
习惯在原来的路上走，突然有人跟我说走另外一条路，黑灯瞎火的茫然。
但是，我不想当一辈子的乞丐，想起伸手跟老公要钱的日子，耻辱就像是眼睛里的一坨屎，不擦不爽。
我决定离婚。
他跳脚了，没有想到我会跟他离，最重要的是房子得分我一层，积蓄也要分我一半。
他每天打电话来侮辱我，在亲戚那里到处说我在外面勾引野男人，现在为了野男人要跟他离婚。
陈静一直鼓励我，不要被外界压力所影响，自己的人生在自己手里。
走出去就有路了，不要怕。不走出去，路永远就只有原来那条。
最终，在陈静的帮助下，我离婚了，拿到了我应得的。
在孩子们面前，我也不再隐瞒了，我将过去的糟心事都跟她们俩讲了，她们也表示支持我离婚。
把孩子抚养成才是我现在的最大心愿，孩子也懂事了，看到我的艰辛与不易，现在更懂得关心我，我真是欣慰。
离婚之后，我心情舒畅，工作也更加努力。陈静对我如长辈，工资也随着我的努力水涨船高。
我这才明白，原来那些年，我活得如牛似马，根本是白活了一场。
现在我自己手里有钱，自己当家作主是多么地轻松惬意，我不用再伺候那个男人，也不用整天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生活。
我终于活出了一种，昂首挺胸做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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