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文学·读海|鼓浪屿的个性与梦想
文化
2024-11-14 12:37
福建
移居厦门之前,我常想象着自己会被月光下的波涛温柔地环绕,漂浮在微微摇晃的睡梦中,宛如水草。我没有意识到,这个海岛早已被一条海堤牢牢系在大陆腰间,而一座又一座新建的跨海大桥像缆绳,把岛屿固定在海湾里。我们通常说的厦门,一般指面积128平方公里的厦门岛,外加一个近2平方公里的鼓浪屿。行政区划中的厦门,还包括环厦门湾的大陆和其他一些小岛,面积1565平方公里,超过厦门岛10多倍。从地图上看,厦门岛安静地停泊在厦门湾中,被海岸三面环绕,外面还有金门、大担、二担、浯屿等一排岛屿护卫。远离外海的厦门湾,微波荡漾,如同柔美如水的八幅裙裾,摇曳生姿。厦门人有岛民心态而无孤岛意识,开放而又斯文,与这种若即若离的地理环境大有关系。大陆上的泉州与漳州,是闽南的长子和次子,一口浓重的地方腔,到达海岛,闽南气息冲淡了几分。施琅平台后,厦门作为对台贸易主要港口,享受了100多年繁荣。1841年夏天,一支英国舰队突然出现在厦门湾,攻陷了厦门,接着挥师北上,留下一支500人的部队占据鼓浪屿。当时,岛上只有两三个渔村,一些稻田,遍地乱坟岗。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国领事、传教士、商人和医生在岛上建造洋楼,环境逐渐改善。1902年,鼓浪屿划为公共租界。这个小小的岛上,先后有英、法、德、美、日本、荷兰、瑞典等13个国家设立领事。那么,鼓浪屿到底聚居了多少外国人呢?我在何丙仲先生所著《鼓浪屿公共租界》中找到一些数据。书中介绍,1850年厦门和鼓浪屿共有成年外国人29名;1855年增至34名。1878年,鼓浪屿原住民2835人,外籍住民252人。何丙仲总结说:“从公共租界划分的1902年到它将近终结的1941年,鼓浪屿的人口从12000人发展到43000人,增长了近3倍。而住在岛上的外国人基本上保持在两三百人。”外国人来了,又走了。据龚洁先生《鼓浪屿建筑丛谈》记述,1957年英国出兵侵略埃及,为了表达愤怒,厦鼓人民捣毁了洋人公墓。终于,外国人彻底撤出这个小岛。公墓旧址上矗立起鼓浪屿音乐厅。绝大多数鼓浪屿别墅,是南洋华侨和内渡台胞建造的。南洋,包括现在的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越南、柬埔寨、泰国、缅甸等国,当时多为西方殖民地。我曾经有过一次新马泰之行。在马来西亚的槟城,最让我震惊的是龙山堂丘公祠。当时难以置信,眼前出现了一座地道的闽南祠堂。红砖红瓦、燕尾脊、金碧辉煌的斗拱雀替、富丽堂皇的剪粘灰塑、彩绘门神、石雕二十四孝图……据说,龙山堂不但是中国工匠设计的,连材料都是闽南运去的。此前,为了撰写一部闽南民居的书稿,我在漳泉一带见过许多红砖大厝,没有如此华美。马六甲是闽南华侨聚居的又一个重要城市。漫步老区街头,房屋低矮,骑楼连绵,不时掠过一座座闽南风格的院落。著名的青云亭也是闽南工匠用闽南材料建造的,红砖红瓦,雕饰壮丽。香烟缭绕中,许多黑发黄肤的虔诚信徒在观音和妈祖神像前跪倒,默默祈祷。建筑就像乡音,浪迹天涯的游子往往随身携带。闽南人下南洋,一有可能,还是要起建红砖大厝。原乡建筑,承载着我们对故土家园和文化传统的深沉乡愁。闽南地少人多,贫寒子弟素有下南洋的传统。厦门是海外移民进出的主要港口。华侨衣锦还乡,首先要做的两件事是买田和建房。清末民初,泉州与漳州地区土匪横行,许多归侨留在厦门,在公共租界鼓浪屿建造豪宅。鼓浪屿别墅多数并非纯粹的欧式建筑,在许多细节上融合了南洋和闽南地域特色,被称为折中主义风格。我们今天所见的数以百计的鼓浪屿风貌建筑里,称得上红砖大厝的,只有中华路上一座大夫第。据专家考证,大夫第建于1820年前,那才是鼓浪屿真正的乡土建筑。民国初年,鼓浪屿有闽南地区最好的医院、学校、银行、邮局、教堂、码头。这里的归侨以传奇的经历、开阔的眼界、杰出的商业才能,对厦门乃至整个闽南产生重大影响。他们主导了20世纪20年代开始的厦门市政建设,使这座城市得以完成近代转型。今天中山路附近还保存着许多当年建设的老街,骑楼商铺,前店后宅,一派南洋情调。我想,当年那些归侨并非不爱闽南文化,而是他们认为,厦门应该融入世界,成为一个国际开放城市。
(来源:11月14日《福建日报》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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