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球
小时候,从没有在冬天好好欣赏过月亮的模样,因为寒冷。
记忆中,似乎晚饭后天便黑了。我们早早地被母亲催着躲进温暖的被窝里。进被窝后我们往往不躺下,手里还玩着折纸或画画等游戏。被窝里有一只火炉,那是一种在冬日里御寒的取暖之物,它储藏着炭火的温度,走到哪里都可以随身带着。
被火炉烘得暖暖的被窝,是我们温暖的港湾,我们被冻得通红的手和脚,瞬间进入了温暖的地界。融化了寒冷的我们便又露出调皮的本性,手脚并用地嬉笑、打闹,将暖暖的被窝翻得冰冷。母亲的好言相劝终于换成了严厉批评,我和弟弟才缓缓睡下,不敢胡闹。
打有打的乐趣。这个,母亲是不能理解的。我们躲进被窝享受温热的时候,母亲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手头有忙不完的活儿。当她放下活儿,进入房间的时候,我们早就呼呼大睡了。她坐在床边,双手一刻也不敢耽误,心里着急地数着日子,希望在过年之前,赶制出一家人的新布鞋。
小雪节气过后,一大早便迎来了一场大雪。母亲看着簌簌而落的雪花说:“今天不用出去干活,在家里做点好吃的吧。”屋顶上炊烟袅袅,厨房里是母亲做的香甜的大饼,虽然内馅只是一勺白糖,但是经过母亲的烹制,美味无穷。
当晚,我们没有早早地躲进被窝里,大家全副武装,跟着母亲去山上。母亲说,雪会压断树枝,我们要去把树枝上的雪打掉。我与弟弟疑惑不解,实在想不明白:小小的雪花怎么可能会压断那么高大的树呢?
那夜,跟着母亲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我第一次看见了雪中的月亮。那么宁静,那么透亮,温柔如水,美得无法用言语表达。因为有了雪的陪伴,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焕发了勃勃生机,那些在夜晚阴森地板着脸的树木都变得温和起来。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透着亮光的银装,宁静而祥和,即使走在最后一个,我也不觉得害怕。
那被晕开的弯弯的月亮,像挂在天边的小船,仔细瞧着,玲珑剔透中好似有另外的世界,那个世界看着格外美好。雪又开始下了,慢慢飘落,一时间,我分不清是雪住进了月亮里,还是月亮住进了雪乡。
打雪的过程就跟打雪仗一样。厚重的积雪不断地往下落,落在我的头发上、衣服上、鞋子里。将枝上的落雪打掉的时候,枝头瞬间抬起,挺直了腰,像是对我的感谢。
打着打着,我感受到冷与热的冲击,就像是冰与火的相融。身上的衣物都已湿透,可是运动产生了热量,手上火辣辣的,全身上下都是热乎乎的,这可能是雪赋予世界的独特韵味。
一转身,我看见了树上的母亲。她弯着腰,用枯枝打着雪,远处是月,光迎着母亲,她的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银光,闪闪发亮。这一刻,母亲有道不尽的美丽。
回去的路上,小雪依旧缓缓地下着。母亲说,雪花也有灵性,也能感知人们的辛劳,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母亲开心地唱着她喜欢的歌,带着我们两个小孩,还有一弯透亮的月,一同回家。
此后多年,每逢小雪前后,我总会想起母亲曾带着我们雪夜打雪的场景。母亲用瘦小的身躯,撑起家的重担,用歌声缓解劳作的辛苦,像弯弯的透着光的月亮,永远藏进了我的心里。
编辑:闫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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