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守山河
■杨明月 刘伦辅
在过去的29年里，马山河一直是新疆军区塔城军分区某边防连的护边员，年轻战友们都叫他“老马”。
1995年，那时候的老马还是小马。26岁的他成为连队的一名义务信息员，为连队义务提供边防信息。
他的父亲马池云也曾是军人，家乡本在几千公里外的安徽亳州。20世纪60年代，马池云响应国家号召，主动来到新疆，支援边疆发展。几年后，他就地转业，把家也安在了位于塔城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马山河小的时候，常听父亲说，当兵就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在他看来，父亲用一生践行着自己当初的誓言。如今，父亲已有86岁高龄，家里四代同堂，由兵团一代变成了兵团四代。看着继承自己护边事业的孩子，他很欣慰，对子孙们说：“以后就把我的骨灰撒在这里，撒在新疆。”
童年时，马山河一直期待着长大后能和父亲一样穿上军装。然而，机缘不巧，他未能如愿参军入伍，便选择留在兵团，当了一名合格的军垦战士，一当就是大半辈子。
一年又一年，老马跟着边防连一批又一批的年轻官兵，走过边防线上的每一寸土地。“142”“尖尖坟”“小草坪”“哈萨坟”……这些地名在老马心里深深扎下了根。他知道，每一个地名背后都有一长串的故事，而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好这一方土地，将这些故事讲给更多年轻官兵听。
“哈萨坟”是边防连一个非常重要的巡逻点位。即使是在狂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冬季，连队官兵也要克服重重困难，前往点位巡逻。
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排长吴恺瑞一行7人外出巡逻，目的地是几公里外的“哈萨坟”。出发时天还算晴朗，可返回路上却突遇暴风雪，他们的通信设备失灵，与外界完全失联。茫茫雪海中，户外能见度极低，即使是再有经验的牧民，也不敢在这种天气外出。连队官兵心急如焚，只能盼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快些停止。
得知有官兵失联，老马立刻动身，叫上儿子马彦共同外出寻找。由于失联官兵较多，两个人开着两辆车，义无反顾冲进了狂风暴雪中。
雪花如同密集的箭矢，不断打在车窗上。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老马和儿子只能摇下车窗，不时把头探出窗外观察。可是，风雪严重阻碍了他们的视线——行车近1小时，他们一无所获。
风雪路漫漫，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在一个被雪堆半掩的小坡下，寻到了7名几乎被冻僵的官兵……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可当老马想到当天的场景，依然忍不住哽咽——“我们找到他们时，他们很激动，但人已经冻得不行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老马说这话时，眼里闪动着泪光。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当年那些官兵边打着哆嗦、边喊他“老马”的样子。他从没觉得自己有多伟大，他只知道边防官兵不容易，他们吃了太多的苦。
老马与边防官兵的情谊，是在几十年的朝夕相处和并肩作战中得来的。老马年轻时，把官兵当成自己的兄弟；现在年纪大了，他把官兵当成自己的孩子。
老马家离连队只有几公里，家里开了个杂货铺。在放牧种地之余，他还要进货看店，但他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巡逻护边上。
几年前，连队附近的一座水坝施工，两名忙碌了一天的施工工人在桥洞下睡着了。巡逻完毕的老马行至此处，注意到了这两名工人的电动车。老马很敏锐：车在人却不在，这里靠近中哈边境，有越界风险。他立即向连队报告，连夜搜寻。果然，他们找到了一觉醒来，因为天黑迷失方向、差点越界的两名工人。
老马对连队的深厚情感，连队官兵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如今，眼见老马年纪大了，一到周末，便有年轻官兵自发带着扫帚、抹布等卫生工具，来到老马的家中，帮他打扫卫生、整理家务。看到一张张朝气蓬勃的笑脸，老马总是很开心。他喜欢和年轻官兵聊天，听他们讲讲工作生活上的烦恼，也跟他们说说过去巡逻的故事。老马常感慨地说：我们真的成了一家人。
每到春季，为了预防病虫害，连队需要给近处的200棵杨树刷上石灰——这任务很繁琐，需要人细心、耐心地完成。每年春天，老马都会准时来连队“报到”。后来，只要看到老马又端着“黄脸盆”搅石灰，连队官兵就知道——春天来了。
今年春天，因为任务繁重，连队人手不够，老马便把儿子马彦也带过来，一起给树木刷石灰。马彦长得和父亲很像，连队的老班长看了，打趣道：“老马，你儿子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看着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你带我巡逻的日子……”老马听罢，爽朗地笑了。父子俩与连队官兵一起，提着沉重的石灰桶，拿着刷子，不辞辛劳地工作着。几天后，所有树木都被均匀地刷上了白色石灰，边疆的春天也因此更多了些生机与活力。
老马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更喜欢和连队的年轻官兵在一起，他说——没有人能一直年轻，但总有一代代年轻人奔向军营、奔向边疆。
老马的名字“马山河”，是他的爷爷取的。老马很喜欢这个名字，也为自己守护了祖国的山河而自豪。他当护边员的这些年里，在他和边防连队官兵的携手守防下，辖区内边防线安全稳定，没有发生过一起人畜越界事件。
“山河”是什么？老马说，山河是万家灯火也是万里边疆，是山河无恙，是人民平安。
（本文刊于2024年12月24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内容有删减；封图来源：喀喇昆仑卫士）
相关阅读
解放军报微信发布
主播：刘敬一
编辑：武炎洲
编审：张华婧
转载请注明来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