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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小毛
1
许宁将猫包放在椅子上，说道：“赵总，这是你当初给潘莉买的猫，她让我捎句话，现在你们两清了，以后就是陌生人。”
赵铭冷笑：“连当成命根子的猫都不要了，不会是因为新对象对猫毛过敏吧？”
许宁沉默，心想还真被你猜着了。
赵铭：“这个女人心真狠，我小瞧她了。”
许宁有些不快：“话不能这么说。她跟你在一起本来就是个错误，当初你承诺会离婚娶她，结果呢？你让她做了两年的小三。”
赵铭嗤笑：“你也知道是两年不是两夜，那她怎么不早点跟我分？我不给她花钱她能跟我两年？别把她说得像个贞洁烈女似的。还有你，傻逼呵呵地为她出头，你还不知道她把你劝分的事还有你说我坏话的事都告诉过我吧？”
许宁心里一梗，嘴上仍在为潘莉辩解：“那时她被你蛊惑，神志不清，我不跟她计较。作为朋友，我很高兴看到她终于醒悟，从泥潭里爬出来。就这样吧，赵总，作为一个已婚男人，以后也请你收起花花肠子，少祸祸无知少女，会遭报应的。”
赵铭叹了口气：“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许宁感觉有点恶心，不想再听，起身离开。
其实许宁今天并不想替潘莉来还猫，架不住潘莉苦苦哀求，她现在有了正儿八经的新男友，以防万一，不想和赵铭再有任何瓜葛。
再者猫猫怀孕了，肚子里揣着四只崽，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不放心让跑腿来送。
许宁一直都把潘莉当妹妹，想着也就这么一次，且还是最后一次，于是就跑了这一趟。
2
离开咖啡馆，许宁看看手机，距离与客户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附近没有停车位，她来的时候把车停在一处开放式老小区里。
许宁穿过熙攘人群，直到走进小区后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人跟着她。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小区很破败，住户已搬空大半，没什么人来往。
她心里发毛，下意识摸出手机，正要拨号，一股力量从身后袭来。她感觉腰间一痛，整个人便失控地往前扑倒，落地时手机被震飞。
“你们干什么？！”
许宁挣扎着爬起来，回头看到身后有五个女人。
“你们怎么打人呢，我不认识你们！”她叉着腰，拖着哭腔喊道，因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绪迅速被恐惧和慌乱支配。
为首的女人抱着肩膀走过来，冷冷说道：“我认识你就行了。破坏别人家庭的臭婊子，你藏得挺好啊！我找了你好久，今天总算让我逮住了。”
许宁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赵铭的妻子？”
女人和周围人说：“还说不认识我，这不是挺了解吗？赵铭那个王八蛋没少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吧？他把我说成什么样了？母夜叉还是丑八怪？”
许宁强迫自己稳定心神：“你找错人了。”
女人哈哈大笑：“演，你接着演，我看看你还能演出什么花儿来。实话告诉你，我今天一直跟着赵铭，刚才你和他在咖啡厅里约会我都拍下来了，你们没有关系会一起养猫吗？还是说，他在外头不止养了一个？你是另一个？行吧，管他小三还是小四，都一水儿的贱货，都欠教育！姐妹们，这儿没监控，放心打，但要注意分寸！”
许宁尖叫起来，一边躲一边喊：“我是帮我朋友来还猫的！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是我朋友！”
无人听她解释，有人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摔倒在地，拳头和巴掌随即从四下袭来。
她抱着头翻滚躲闪，声嘶力竭地哭喊，然而没有引来任何人帮忙，直到感觉身体一凉，她意识到自己被扒了衣服，便不再出声了，绝望地承受着。
3
许宁不知这场暴力持续了多久，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昏昏沉沉。
她并不感觉身上很痛，将她压垮的是恐惧和羞耻。她不是善于解决纷争的人，平时与同事发生矛盾，都时常会被气得失语。
此刻，她已彻底崩溃，所有的辩解都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让她感觉呼吸困难，只剩下流泪这一种发泄方式还能正常运行。
她只是来帮潘莉归还一只怀孕的猫而已，就这样被牵扯进一场无妄之灾，遭受了生命中从未有过的屈辱和痛苦，凭什么啊？
那女人拍完了，满意地收起手机，说道：“附近没监控，你没证据，报警也没用，况且我们也没真伤到你。大家都是女人，好心劝你一句，做人得走正道，尤其是做女人，更得自尊自爱，别为了一点钱就自己卖自己，那叫贱。”
说完，她一挥手：“走了姐妹们。”
许宁感觉自己碎了，她脑中空空地在地上躺了很久，才慢慢爬起来，用凌乱的衣服裹紧自己，踉跄着捡回手机，艰难地爬到车上。
在确认门窗都锁好后，她的心终于落下来，无力地伏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发泄完后，许宁拿起手机想报警，输完110，又把手机摁灭了。
她不知道警察盘问时她该怎么说。说自己帮助曾经做小三的朋友归还金主买的猫，结果被原配打了一顿？
说得清吗？说不清。有证据吗？没有。有证人吗？没有。伤得严重吗？好像也没有。
按照流程警察会立案，然后请她回去等通知。
在调查的过程中，所有人所有事都会被牵扯进来，她今日受辱的事会被更多人知道，而她不能和每个人解释清楚；好不容易爬上岸的潘莉恐怕又会被拖回去，生活将被颠覆，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许宁软弱地抱着自己，此时此刻，她只想把这页翻过去，把今天的所有遭遇归结为倒霉。
4
许宁请了三天年假，躲进家里恢复身心创伤。
她打算等这三天过去，就把这场天降的意外忘记。
然而，万万没想到，她缩回壳里并没有换来息事宁人。
那日，她结束假期回公司上班，总是感觉周围同事看自己的眼神十分怪异，她刚在工位上坐下不久，就被主管喊去谈话。
她在心里准备了所有与工作和客户相关的资料数据，确保自己可以说明所有与合同、账款相关的事务，可主管却将手机丢给了她，她在那面窄窄的屏幕上，看到的是自己被放大的脸部特写。
她们在打她的同时拍了视频！
“你的私生活公司无权干涉，但现在已经有人扒出咱们公司了，你严重影响了公司形象，打算怎么办？”
许宁张了张口，无措地看着主管，原本打算忘记的屈辱重新涌入记忆，痛苦的感觉卷土重来，她感觉自己又一次碎掉了。
“主管，你听我解释，她们打错了人了，她们要找的人是我朋友。”许宁哭着说。
主管拧着眉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现在影响已经造成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许宁摇头，她不知道。
主管叹了口气：“你先暂停工作，等风头过去，我再帮你向领导争取一下。”
许宁如行尸走肉一样返回工位，一路上受到诸多她根本无法承受的关注，她只能假装感觉不到。
在离开办公室前，她站在门口，鼓起全部勇气大声解释：“她们找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们！她们要找的人是我朋友！”
同事们齐刷刷抬头看她，许宁再也没有勇气去辨认那些眼神中的复杂意味，狼狈地逃走了。
回到家中，将门窗关好，许宁拿出手机，她想看看那段视频已经传播到什么程度了。
她翻了几十个微信群，在其中的五个微信群里，她发现那段视频被以聊天记录的方式转发。
很多人在咒骂她、嘲笑她、评价她，言辞之刻薄、恶毒，让她如遭重击。
她只是去帮潘莉还猫，在此之前她还一直劝导潘莉摆脱那段不道德的关系，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伤害自己，她那么正义、热心、善良，然而现在，她却成了看客口中的婊子。
5
许宁无法再忍受下去，她不能任由这场风波毁了自己的生活。
事发多日，同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潘莉会毫不知情吗？
有一个美食群也传播过那段视频，而那个群当初还是潘莉拉她进来的，潘莉怎么可能没看到？
她肯定看到了，但她装聋作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来承受这一场暴力。
许宁一想到此，真的心寒至死。
她不想再顾及什么，拨了潘莉的号码，被拒接，在连续拨通十几次以后，潘莉终于接听。
“为什么不接电话？我遭受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许宁冷冷问道。
潘莉哭了：“对不起许宁，真的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许宁抹掉眼泪：“道歉没用，你不如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这个始作俑者打算怎么把我解救出来？”
潘莉嗫嗫嚅嚅半天，小心翼翼地说：“许宁，要不，我托人问问，帮你去邻市找份工作，你看——”
许宁闻言浑身发抖：“你的意思是，就让我把这口锅背了，然后逃走？”
潘莉声音更小了：“许宁，我、我也、我也没别的办法。昨天他跟我求婚了，前几天领导找我谈话，我就快要升职，许宁，我的家庭情况你是知道的，爹不疼妈不爱，他们心里只有我哥，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
许宁感觉自己的心被扎穿，血窟窿触目惊心，此刻所受背叛的痛，甚于遭受的误解和屈辱，她无法宣泄心中的愤怒，只将万般情绪化作一句脏话：“潘莉，你确实是个婊子。”
说完，她挂断通话，将手机摔出老远，崩溃地倒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吼叫。
她真后悔，为何当初要去理解潘莉的苦衷，为何不早点远离这样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赵铭说得没错，他们在一起两年不是两夜，潘莉从赵铭那里捞到多少钱财她也都知道，这些明明已经足以说明潘莉的无耻和贪婪，可她还是没有远离这样的祸患，还把她当朋友。
这就是报应吧。
许宁想，报应她耳聋目盲，报应她识人不清、优柔寡断，报应她帮潘莉向新男友隐瞒这段不堪的过往。
6
许宁对潘莉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她只能自己救自己。
既然潘莉毫不在意她被毁掉，那么她也不必再为潘莉考虑，像潘莉这样的人，泥潭就是她的归宿。
许宁将自己与潘莉所有的聊天记录全部翻出来，把与赵铭相关的内容全部录屏、截图、打印，整理出电子版和纸质版两份资料。
她看着那些对话，多数都是自己劝导潘莉赶紧脱身，以及潘莉诉说自己的苦衷。
潘莉说她没有能力在这里定下来，是赵铭给她买了房；说她爸妈没钱治病，是赵铭伸出援手；说她哥哥做生意没有客户，是赵铭帮忙介绍资源……
许宁越看越想笑，她当初怎么那么傻，怎么会觉得是赵铭在耍花花肠子、欺骗无知少女呢？这明明就他妈的是你情我愿的狗男女啊！
许宁将所有资料复制多份，附上自己的联系方式，一同装进文件袋里，文件袋封面上写着“赵铭太太亲启”。
她并不知道赵铭家的确切地址，但她听潘莉提过那个高档小区的名字，她会找跑腿小哥一直往那个小区管家部送文件，直到赵铭的老婆联系自己为止。
高档小区的管家非常尽责，文件送出的第二天，许宁接到了赵铭老婆——那个曾带人打她、侮辱她、传播她视频的疯女人的电话，约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再见到那个女人，许宁依然有些害怕，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她豁得出去。
那女人冷着脸，问道：“你给我送那些东西什么意思？”
许宁：“想告诉你，你这个傻逼打错人了。”
女人没说话，瞪着许宁。
许宁慢慢说道：“你老公的小三叫潘莉，曾经是我朋友。我那天找你老公，就是为了帮她还猫，因为潘莉有了新对象，不想再和你老公有瓜葛。出事后，她没有站出来还我名声，我已经和她决裂了。我恨她不仁不义，所以决定把真相告诉你。希望你能在报复她的同时，顺手帮我报了这个仇。明白了吗？”
7
女人靠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轻飘飘说道：“哎呀，我真打错人了啊？”
许宁：“对。你这番没脑子的行为，彻底毁了我这个无辜者的生活，我的工作快没了，也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接下来我打算起诉你。”
女人嘴角抽了抽：“那我跟你道歉吧。”
许宁：“无济于事，伤害已经造成，我不接受。你挑了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打我，但你自己却录了视频，这就是证据。视频传播是有路径的，只要想查就能查到源头。”
女人想了想，似乎才开始正视这件事，她清清嗓子：“妹子啊，其实你告我没啥意思，判不了几天的，不如我赔你点钱吧。”
许宁没说话。
女人：“五十万私了怎么样？我会想办法澄清自己打错人，你是无辜的。”
她观察许宁的反应，又说：“你现实点吧，我打也打了，视频也发了，这些都是不可逆转的，你不如尽可能多挽回些损失。再说，如果你真用官司把我缠住，谁去帮你修理那个潘莉？”
许宁被最后一句话打动，是啊，除了赵铭的老婆，谁还能帮她惩罚潘莉呢？
三天后，许宁拿到了五十万赔偿。
又过了两天，微信群开始传播原配暴打小三的后续，许宁成了一场乌龙事故的无辜受害者，当然不可能有一个网暴者为她道歉，她在一众看客嘻嘻哈哈的调侃中隐身，而潘莉被人推到风口浪尖上来。
潘莉的真实姓名、工作单位、看起来打了码实则毫无遮挡的照片通通被曝光出来。
许宁不知道也不关心潘莉将会遭遇什么，她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在同事们同情的眼光中办理交接手续。
经此一事，她看透了很多，开始讨厌这座城市，打算回老家，回到父母的身边安定下来。
8
离开前一天，许宁接到了潘莉的电话。
她怒气冲冲地质问：“是你把我捅出去的吗？”
许宁矢口否认：“不是，是你咎由自取。知道赵铭有老婆还不和他断开的人是你，我苦口婆心劝阻但死不回头的是你，把赵铭当大血包供养自己和全家的人也是你，拉真心待你的好姐妹背锅顶包的人还是你。”
潘莉疯狂大叫：“你不就是被打了几下吗？至于吗？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已经承受了一次伤害，本可以到此为止，你为什么要让我也承受一遍？现在好了，我工作要没了，男朋友跟我分手了，那个疯女人还起诉我要追回赵铭花在我身上的钱，那些钱我都买房了、给我爸妈治病了，我哪有钱还给她？许宁，我明明已经在想办法补偿你，想要托人帮你换工作，我——”
许宁哈哈大笑：“潘莉，放你妈的狗屁！你活该！”
许宁挂断电话，将潘莉拉黑，继续收拾行李。
她知道潘莉很可怜，但她现在对这个女人再无半点怜悯之心。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自己可怜、有苦衷都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
当然，潘莉是不懂这些的，本质上她就不是可怜人，她只是个自私、懦弱又贪婪的烂人罢了。
许宁在回家的火车上接到赵铭老婆发来的微信，她说她要和赵铭离婚，她说没了她赵铭狗屁都不是，她要让赵铭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许宁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个疯女人是有什么大病吗？与她说这些干什么？难道觉得她们共同惩罚了潘莉，就能成为朋友吗？
笑话，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疯女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她所遭受的一切，这个疯女人又何尝没有责任？不分青红皂白、不调查清楚、不先管理自己的男人，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事后没有任何歉意，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潘莉、赵铭，还有这个疯女人，他们就该一勺烩了，在一口锅里互相恶心。
许宁关掉手机，内心终于清净下来。这段时间的遭遇就像一场戏，她被卷上舞台惨遭屠戮，幸而还有力气反抗，虽然受了伤，但终究退了出来。
只是遗憾，曾经珍视的友情最后沦为一个教训，以后，她再也不敢赤诚待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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