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度疲倦,又极度清醒。山风呜呜的响着,天亮了。
做个好人真的合算,是最合算的。
苍天有眼,公正在时间的路口等待。
父亲怎么也想不到,那几分钟的对话,要以几代人的牺牲为代价。
我认了命,不再奢望命运会有任何转机。我绝望了。
没考上,明年还可以考,要讲政治条件,我这一辈子就吹灯拔蜡了。
我拈起一撮土,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吞了下去。
在大学那些岁月里我心中充满了放眼天下的激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满足,于那种把日子当做日子,把自己当做终极的生活,也不能设想把视野局限于以自我为中心以私利为半径的那个小小圆圈之中,有种临环宇而小天下的豪迈气概。
许小曼是我这样的人消受的了的吗?不是自己的东西,想它干嘛?
那种淡淡的芳香总是在我身边缭绕,害我乱了方寸,这一乱不知何时才能平息。
手心传过来一种湿热,一种渴念,我全部的感觉都集中到那只手上,感到手心一下又一下有着节奏均匀的微颤,像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那里跳动。
回到寝室,我把右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又闻了闻,犹豫着,在脸颊上摸了摸,脸上一阵发烧,羞怯的偷笑了一声,又犹豫着,揭开衣服,把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
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发生了,我幸福的觉得世界是一个虚构。
他们太聪明了,看上去那么浮着,轻飘飘的。喜欢就是喜欢吧,爱就是爱吧,为什么一定要问那么多为什么。我就那么不会看人,杜聿明的女儿,那么多公子哥儿围着转,她都看不上,偏偏看上了布衣子弟杨振宁,怎么样?那才是眼光呢。
我沉醉了好些日子,捧在手里都怕手心那点热气把她融化了。跟许小曼的交往大大地激发了我的奋斗精神,我不作出点事来,怎么对得起她。我真觉得她杨洋都好,连生气都让人爱。在一个台湾作家的书上看到,他声称自己的妻子是“亚洲最漂亮的女人”,我简直觉得是胡说八道,真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到墙上变成幅画。想来想去还是原谅了他,他没到北京中医学院来过,也没见过许小曼啊。(这段写的太精彩了)
她那种等级观念,认为人天生就分了上等人和下等人,连血液和脑垂体都不同,这是遗传基因决定的,因此不可能改变。
她说:“你不是下等人,不然怎么你没读高中也考出来了,别人就出不来?你爸爸也是读了大学的,那种不同在血液里骨头里脑髓里”
因此,她的目标是要把我培养成一个上等人,有上流社会的风度和情感方式。遗传密码作为一种神秘的信号,其选择方向是那样固执,它无可更改的决定了我。
渐渐地我对许小曼的感觉有些变了,我相信她也是如此。这是一种危险的征兆,我必须悬崖勒马。女人是给人爱怜的,没有那点怜惜,那爱就没有根底,就像女人涂胭脂不打底粉,托不住。
在极度的痛苦中,经过了许多辗转反侧之夜,我意识到了许小曼并不是属于我的。毕竟,我们的血管里流着的是不同的血。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汪贵发等人模糊而明确的说着刻毒的话,我都装着听不懂,忍了,忍了。
他遇到我,询问的望了我一眼,我模糊的笑一笑,他就再没表情了。
原则千万条,利害关系是第一条,实质性问题都是在这种微妙之处决定的。现实中很多不动声色的力量笼罩着我,推动着我。
那年轻人等久了似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难得的是一份看重,人活在世界上,有一半也是为了“看重”这两个字活,不然追求成功干什么?
要说看在眼里,这一百一万个人看在眼里也不如那一个人看在眼里,一万个人说你好那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