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凌晨的月光下

田志芳/文

（一）

凌晨，那柔美的月光总是扣人心弦，那壮美的日出总令人心潮澎湃。

今天是十月二十八日凌晨五点五十分，孩子上学去了，我也走出楼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直冷到心窝，院子里黑洞洞、静悄悄的，只有几户陪读人家的窗户亮着光。抬头仰望夜空，几颗亮晶晶的星星镶嵌在天幕上，直闪耀在我的心底，那晶莹的星星像极了母亲那慈祥明亮的眼睛。

想起了母亲，忘记了寒冷，我们继续往前走到学府街，街上空荡荡的。此时忻中的校园里传来铿锵有力的口号声和跑步声，那是一支迎接曙光的优良队伍。

昨夜吹来的西北风，卷落了两排高大槐树上的叶子，黄叶绿叶铺满了整个学府街，踩上去沙沙地响。扫街的清洁工穿着带反光布条的橙色工作服，推着橙色的三轮车，胸脯上挂着手机，在橙色的月光下，边扫地边听书，一年四季，这位清洁工不知听了多少书，真是“近朱者赤”。那抖落了叶子的树，以汉子的姿态在寒冷的西北风中挺立着。一弯似眉毛似香蕉的金黄色月亮挂在稀稀疏疏的树梢上，如一幅静静的水墨画，温馨迷人。

（二）

忽然想起我童年的冬天，在那凌晨的月光下，母亲穿着旧暖鞋和黑色有大襟旧棉袄，头上裹着褐色的头巾，正挑着一担水吃力地上坡，她的眉毛上全是冰茬。山坡上那弯弯曲曲的水井路，远远看去像茫茫白雪中的一条山腰带。那井路，是村里起炕最早的父母亲，他们用箩筐挑着灶火灰，边扫雪边撒灰，把水井路垫起来的。有时候他们去井路扫雪的时候，一位爷爷和一位伯伯也来扫雪，他们一起争先恐后的扫雪、修路这种精神成了我们村优良的村风。

一年四季，母亲除了下地劳动，家里的拉碾子推磨、做饭洗衣、喂猪牛羊还有缝衣补烂全是母亲的活。常年的鸡叫三遍后，母亲的水扁担是全家的开门红，那“叮儿啷当-”的扁担水桶声，也是村庄里最响亮的起床号角声。她一只水桶里挑着月亮，那月亮像极了母亲慈祥的笑脸；她一只水桶里挑着满天星斗，像极了母亲那满怀希望的孩子们。

母亲说早起来可以干半天的活。早起来挑水时，水井里水多，把水桶摔压到井里，一使劲就可以提起满满一桶水来。如果起得迟了，水井里没水了，就得排着队等泉水从岩石缝隙里流出来，一瓢一瓢地舀，那多浪费时间啊。母亲把水挑回来添上柴做饭，再给牛喂上草，把羊从羊圈放出来栓住，把鸡从鸡窝里放出来去吃虫子，有时间的话把院子清扫干净。我常记得当灶火的大铁锅上冒着气、饭快熟的时候，母亲一只手拿着小盆子，一只手从盆子里撩水洒在窑洞里的土地上，然后蹲下身来，拿着笤帚扫地，那窑洞里小米饭的香味还有地面上散发出来的湿土味真是沁人心脾。当全家人早早吃过饭，大人去地里劳动、孩子们也去上学了。要是在春天，当父亲早饭后牵着耕牛到了很远的山梁顶时，太阳才露出了头。母亲说，早起来去耕地、锄地、收秋，凉凉快快好干活，到中午晒得厉害了，就可以回家来歇晌午，不用头顶烈日又晒又累着干活。

母亲不仅一辈子早起来为我们一家人挑水，就是在她十六岁嫁过我家来后，就早起来为爷爷一家人挑水。那是上世纪四十年代，我的奶奶在父亲十六岁时就去世了，爷爷体弱多病常年卧床不起，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的父亲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那时大姑出嫁了，父亲身后有二爹、小姑、还有六岁的三爹。在父亲二十岁母亲十六时结婚后，家里的挑水做饭喂牲口就成了母亲的活，确实是长嫂比母。

勤劳善良的母亲不仅一辈子在鸡叫三更后起来，在凌晨的月光下挑水，还在那月光洒满木格白纸的窗户上，为跑校的我们认认真真做早饭。那些年代我们贝塔村的孩子每天来回跑十二里的山沟路去高家崖中学上学，母亲培养我们上学的辛苦日月可鉴。可不是，五十年代我的小叔跑校，六十年代我大哥跑校，八十年代我跑校。我那三年的凌晨早饭，母亲为我做的高粱面搅点榆树皮面，那样做的高粱面条很长，母亲说吃了面条不容易饿，母亲的三年早起从没有让我跑校迟到过。今天看着这皎洁的弯月，我的眼睛湿润了，我仿佛又看到母亲站在凌晨的月光下，站在我们村上圪棱的家院门口，目送一位扎辫子的女孩上学去。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母亲一辈子的早起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勤劳和智慧，就像鲁迅先生刻在课桌上的“早”字一样。母亲不识字，却在我们心里是位天生的“教育家”。在她生命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骂更没有打，只有和善的语言，还有她无怨无悔、日日夜夜劳动的表率和为人处事善良宽厚助人的身教，母亲曾教我们唱了无数遍的几首“毛选歌”，给我们讲了无数遍的几个民间故事，还让我们猜了无数个谜语。是母亲和父亲教给了我们堂堂正正做人的底气，教给了我们前进路上不怕吃苦的勇气。如今，我敬爱的父母亲远去了，他们的爱犹如永恒皎洁的月光，也如那光明磊落的阳光，永远照耀着我们勇敢前行。

（三）  

月亮走，我也在静静地走，走过了建设路人行道的树林，月亮也跟着划过一丛丛树稍。我们来到了宽阔的和平广场，四周一片静籁，那皎洁的弯月挂在东方的天空，星星一颗一颗撒在黑蓝色的天幕上，天地间呈现出无比的宁静与祥和，我忽然间感受到了温馨与幸福。感谢敬爱的父母亲对我含辛茹苦的培养，感谢所有的亲人老师朋友、同学同事邻居，更感谢这个和平伟大的时代，让我们能够安心地学习工作生活。

往前走，隐约听到优扬的晨曲，依稀看见几个人影，她们是来晨练的。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再往前走就听到悠扬的歌声了：“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随着美妙的音乐，人们翩翩起舞，那弯月听醉了，睡着了，躲到云层不见了，云层缝隙间露出微弱的白光。

我跟在舞队后面运动起来，可心中依然牵挂着月亮、还有日出。过了一会儿，那弯月从云层中钻出来，霎时间才发现东方的天幕上，堆积着厚厚的黑色云层，在白月光的映衬下犹如雄伟的珠穆朗玛。月光渐渐淡起来，一层一层的云堆边上泛起银色的光，继而变成金色。那镶着金边的云堆像开始烧红的炭山，渐渐地由黑色变成了金色、橙色、红色、紫色，真是耀眼夺目，光彩动人。

此时月亮还挂在东方的天空，留下一个弯弯的洁白的素描。当东方的云堆全部点燃成火红色、紫红色时，红霞漫天，奇光异彩，精彩绝伦！这才感受到火烧云不只是黄昏绚丽的主题曲，更是清晨壮观的序幕，火红的太阳犹如一位盛装的皇帝隆重登场。这时候天色大亮，家家户户的厨房里溢着香冒着气，上学的孩子、上班的人们穿过大街小巷忙碌起来了，鸟儿都醒来了，它们飞过树梢，飞向天空，唱着赞美的歌，那歌声献给了月亮、星星、太阳、还有勤劳的人们。

（作者山西兴县电力公司职员；兴县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