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是西南科技大学电子工程系姚远程教授 ,2002年9月至2003年6月,他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做高级访问学者。
文章来源:姚远程科学网博客
工程认证进校考察,我和中科大的卫国老师又相遇了。他是专家组组长,中国电机学会的张教授是行业专家,江南大学的刘老师是秘书,加上我,一共4人,考察三峡大学的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专业。
我和卫老师是老朋友了,40年前就发生过故事,20年前才真正相识,这话说起来就有些长了。
2002年西科大入围西部14所重点建设高校,教育部指定由中科大对口帮扶。包括学生保研去科大定向培养师资,教师的高级访问学者项目,教育部给5万块钱,去科大学习工作1年。首批全校共4位教师入围,我是其中之一。随即上网选导师,要求博导以上。打开科大6系的网页,选了个人通信与扩频通信方向。博导只有朱近康和卫国,我选了卫国。
后来反而是朱老师带我的多。因为卫老师是现任的常务副院长,而中科大的院长,都是北京的中国科学院院士兼任,常务副院长就是实际的掌门人,要负责学院的行政事务,办公室也不在同一个楼里。而他还是,国家863计划移动通信总体组专家,除了每周的例会,就很少能见到。只记得他让我去了一次东南大学,见尤肖虎和洪伟。移动通信国家重点实验室和毫米波国家重点实验室,有当时国内最好的研究环境。
而朱老师就不一样,作为国内最早研究个人通信的学者,我很早就读过他关于扩频通信的专著。他曾是信息学院首任的常务副院长,年龄原因卸任后目前只负责团队。这个号称科大最好的团队之一,比后来蜚声海内外的科大讯飞还要出名。刚拿了9000万项目,有100多个硕博士生,每月奖金的起价是1200,外带早、中、晚三餐。要知道那是2002年,研究生的生活补贴,一个月才300元。
放寒假的前一天,我去和卫老师道别,就有了最长的一次交谈。他那天有空,精神也很好,聊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他说出1983年,在西安206所做毕业设计,才让我惊呼。因为我当时也在。除我们南理工5个,还有中科大5个,西工大5个。被安排住在翠华山边上的所区,一个涂了漆的铁皮工棚里。
是他们先到,床铺摆在朝里两个角落。我们晚来,只好住在大门左侧。相互隔得远,又有更亲近的同学相伴,所以交流并不多,但每天进进出出也看得见。分到研究室却要混编,相同学校的同学必须岔开,最多也就认识他们其中一位。限于工作交流,没问过其它。研究所涉密,也不好东问西问。
现在我终于可以问他的导师叫倪梅红,和我的同学赵卫华相同。他也问我的导师叫岳峻屹,也说出了他同学的名字。只是他78级,我79级,是因中科大读5年,南理工读4年,才有这因缘巧合。我们谈论最多的,是当年东北二王在全国逃窜,终南山也是风声鹤唳,天天从广播里听到的新闻,都是他们今天在哪里?又杀了谁?还有当时是每周进一次城,车停在文艺路口。如果这天大巴不空,就用卡车拉,要在北方大平原上,让风吹30公里。
最记得却是毕业前夕,王越所长一个一个谈话,苦口婆心,动员大家留下。没说错,就是那个后来做了北理工校长的,王越院士。
恢复高考最初几届,因国人憎恨梁效的缘故,清北并不受追捧,科大是神一样的存在。每个重点班的孩子都有一个科大梦,最好的尖子生也大多奔着科大去考。特别是少年班,宁鉑和谢彦波,光明日报发过长篇的报告文学。让所有成绩好的孩子,都向往能成为他们。
还有一位天文学教授,他写的一篇散文,是我最喜欢的。他在意大利那不勒斯,卡普里岛天文台,研究天体物理。一会儿仰望星空:“天文学不追求世俗的虚荣,不追求咄咄的声势,只追求对苍穹的理解”。一会儿直面大海:“只有阳光之下彩色的帆,静静地,似动非动,一切声响都隐退了”。一会儿回眸大陆:“在那山坡旁的果园,长着黄金般的蜜柑,到处散发着芳香,到处充满温暖”。
所以后来在科大,听郭光灿老师讲量子,听朱清时老师讲纠缠,就总是浮现这一篇文章。觉得科大就是个爱幻想的地方。一会儿想入非非,冥思苦想。一会儿顿悟,说出深奥的哲理。我还找到水上报告厅,去瞻仰少年班的旧址。也认识几位少年班留校的。比如王永老师,反而是和我谈阆中古城,谈风水文化。比如吴刚老师,一直是朋友圈的好友,讨论过黄杨木雕和龙眼木雕的区别,南京是江东还是江南?而我却想问,他们当初在少年班里,是否觉得自己是天才,可以解析天地,可以安邦定国,当初的少年雄心,如今达成了吗?
而黄胜华老师却不同,也许是工科院校,清华电子系毕业的缘故,体现出另一种风格。
那是2002年的春季学期,中科大派首批10多位老师来支教。我们学院4位,陈学佺、黄胜华、郑铨和唐健。我当时是教研室主任,6月后还担任教学副院长。所有的教学安排,包括授课班级、助课教师的推荐,我都参与了。和以前清华老师来授课采用集中授课方式不同。科大老师是整个学期都在绵阳,除开设一门的示范课外,还要参加教研活动。
那是一个长长的美好春季,感觉每夜都在下雨,天一亮就晴空万里。我除了听他们课外,还和他们一起组织教研活动,或到附近的景点游历,三星堆、白马坡、李白故里。学校边上的农家乐,白玉村和方水,我们边玩边聊。《通信原理》是我的课,黄老师来上反让我轻松。4月到5月,我去加拿大劳伦丁大学,完成了中加合作项目的交流。他结课回合肥时,我还在萨德伯里。
6月初我担任副院长,7月就有带学生实习的任务,是带15个学生会干部,到中科大做暑期实践。黄老师主动到车站来接,还和同学们在车站广场拍合影。之后的一周,是合肥最热的几天,黄老师完全投入了。像带自己的学生一样,为同学们联系住宿,参观了科大不少实验室,组织几场与科大师生的交流。就听他对学生说,要志向远大,目标明确。躬行践履,行而不辍。
他的谆谆教诲、儒雅气质和亲切笑容,给这届学生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影响到他们的职业取向。包括后来在四川武警总医院搞管理的程乃俊,在重庆大学做学问的廖祥,都在这一批15个同学里。而我在科大那段时间,也喜欢去黄老师的办公室聊天。他还送过我一罐他老家的茶叶,是天柱山的霍山黄芽。
人如茶,淡泊名利,这是我对他的评价。
奚宏生老师,也是帮助我们西科大特别多的人。他接任卫国担任学院的常务副院长,也就把我最初委托为学生联系导师的事,完全地承接下来。不知道情况的人也许认为,既然两个学校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所有的合作就水到渠成,包括一年一度,学院要推荐近10个学生读硕士,两个学校在生源上的差距,会导致一部分导师不乐意接收。
卫老师、奚老师,两任主要领导,都做了不少工作。特别是奚老师,从没有怨言,一个一个落实,让我非常感动。我初略算过,那几届经奚老师亲自打电话联系的导师,有10多位。学生毕业后,有的出国,有的到中兴华为,也许早就不记得了,但我一直为他们记着。特别是02级后,西科大停止到中科大培养硕士当师资,中科大也就不强制各学院接收,其它学院早就不管这事了,我们却一直在坚持,延长了近10年。
以至于有人说,信息学院的学生素质高,中科大才愿意要。其实我心里清楚,这都是因为奚老师。不仅是他常务副院长的职务,还有他人格魅力带来的人际关系,在为我们保驾护航。也包括他的学生,自动化系的郑铨书记。他的团队,新一代的硕导和博导们。
又过了几年,推荐学生读硕,变成了推荐老师读博,也是他当过系主任的自动化系,接收我们的教师最多。以至于张琦博士答辩,奚老师退休多年,还来当答辩主席,结束后还让她带话:“回去告诉姚老师,他交代给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什么时候给他下过任务?我怎么敢给他下任务?想来想去,只记得卫老师不当院长那次,动员了奚老师接任。其实奚老师是卫老师的老师,学生不当的行政职务,动员老师接任,也许只有科大才能做到,其它地方简直不可思议。我那次到科大出差,奚老师请我吃饭也叫了卫国来陪,他们之间确实交代了很多事情,其中也有推荐导师的事,却被他错记成我了。
而那几届学生,确实也很有志气,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记得有一天,中科大的贴吧突然上了一付新帖,是出上联求下联。上联是:“中科大,西科大,中西科大学贯中西”,让我欣喜万分。这一定是我们学生写的,因为那时的西安科技大学,还叫西安科技学院,不会自称西科大,像现在这样来争这个简称。学生有了和中科大叫板的勇气,这不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吗?
当时好多人来对,我也对了,是用我的母校:“南理工,北理工,南北理工术通南北。”,本来想说“技压南北”,但我忍了忍。几年后,带科大物理系的安琪老师,到阆中古城游玩,他在路上还提起过这事,说他当时也点了赞。
好孩子,却不知道是谁?但确信是本科98级的,因为我在的那个学期,还只有这首届的推免生。
说到科大,还特别想说一首诗。《西平房五号》,是我1982年写的。是关于一位女生,她在北京出生,迁到合肥后长大,又在高考前回京,考到了南京孝陵卫。我是在接新生时遇见她的,从此就熟识了。她曾在上晚自习时,用纯蓝墨水的钢笔,在白纸上画了一大幅素描,详细地介绍过那里。北京市玉泉路19号,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研究生院,西平房五号。
一到假期她给我写信,都是用这个地址。这也是科大出发的地方,记载着最初的理想。
西平房五号,是你那时候的家,他每天要路过的胡同,门前开满了槐花。
总有玉泉山的新蝉,飞来在初夏枝头,薄翼鼓动着花瓣,暗浮五月的清香。
......
(完)
2024年10月10日
文章来源:姚远程科学网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