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红军贺芳齐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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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中国工农老红军贺芳齐,因病于2021年6月3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8岁。他曾任空军高射炮兵独立第四师政治委员,即我参军所到地空导弹师的第一任政委,后来担任空六军副政委、北空后勤部政委(正军职)。更为有幸的是自1997年起,我与老首长做了20多年的邻居。清晨散步只要路遇老首长,我势必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行上军礼,老政委也毫不敷衍对我这个老部下还礼……贺芳齐,1922年10月出生于湖南溆浦,13岁参加红军即随队长征,15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历经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先后参加过临汾战役、百团大战、延安保卫战等战斗,参与过创建空军导弹部队、唐山大地震救援。历任班长、排长、侦察科长、高炮团长、导弹四师政委、空六军副政委、北空后勤部政委等职,获得过三级八一勋章、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三级解放勋章和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1986年4月从正军职顾问岗位离休。1936年2月下旬,贺芳齐所在的红二方面军第四师退出贵州毕节县城,进入终日难见阳光的乌蒙山区。连续20多天不休息的行军,让刚满13岁的他疲惫不堪。在一天夜行军的路上,贺芳齐突然肚子疼得刀绞一般,栽倒在路边不省人事,被战友们扶到一棵大青树下斜躺着,等待后面的收容队来收容。非常巧,红四师卢冬生师长路过这里。他从战马上看到远处大青树下有个黑影,便让卫士长去看看那是什么。卫士长跑去一看,原来黑影是师部通讯连的“贺儿”(昵称)。卢师长赶紧叫来医生急救,并让卫士长用绑腿布把贺儿绑在他的马鞍上,一直驮到部队宿营地。当晚,卢师长又派医生前往连队驻地送药看望。贺芳齐再次服药后感觉好多了,觉得次日随队行军没问题。他请医生转告师长:“卢师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长大后一定报答他!”1936年“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红军要改编成国民革命军,这让许多红军战士想不通。此时年仅14岁的贺芳齐对指导员说:“不是和平统一了吗?你跟师长说说,不打仗了就让我回家吧,我想爹妈了”。闻讯后,卢师长特意让人把贺芳齐叫去,循循善诱地对他说:“你还小,现在离革命成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难道你不想再当红军,回家去过缺吃少穿的穷日子?”见贺儿流泪不语,师长卢冬生接着告诉他:“工农红军就是为工人农民打天下,让穷苦百姓都能有饭吃、有衣穿、有书念。你参加红军这条路选对了,要一直走到底”……师长的教诲句句说到了心坎上,贺芳齐终于忍不住立正回答:“师长放心,我不回家了,永远跟着共产党,永远跟着红军走!”1938年,16岁的贺芳齐担任三五八旅七一四团教导队分队长。1940年,三五八旅张平化政委前往晋绥军区开会,奉命一路武装护送的贺芳齐,有幸见到了军区司令贺龙。贺司令很喜欢贺芳齐身上的那股劲头,点名把他调到晋绥军区司令部警卫排,担任党支部书记兼一班班长。贺龙身边的四位文书都是大学生,他们经常帮助贺芳齐学文化。早在长征行军途中,贺儿就养成了爱学习的好习惯。当时每个战士的背上都有一块小纸板,上面写着“中国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等当天要学会的新字,后面的人看着前面纸板上的新字边走边学。到了1936年夏天,贺芳齐已经能看懂红军宣传标语和宿营报告了。如今有四位大学生当老师,他学起来更加刻苦认真。这一切,都被贺司令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有一天,贺龙从警卫排路过见到贺芳齐,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说:“贺儿,我看你行啊!长大能成才,我送你上学去!”于是,贺芳齐很幸运地被送到延安抗日军政大学附属中学,离职读了三年书。1939年底,17岁的贺芳齐(右)任贺龙警卫排党支部书记时留影贺芳齐十分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三年后以优异成绩从“抗大”附中毕业,并被提升为抗大七分校八队队长,后又调任联防军步兵学校四队队长兼军事理论教员,负责从单兵到连队的战术训练。时隔不久,上级又任命贺芳齐为西北军政大学四大队大队长,兼授政治思想教育课程。做梦也没想到,一个苦娃子出身的红小鬼,没几年功夫就走上为共和国培养将领的大学讲台。贺芳齐不仅注重自身的学习和提高,更注重把所学知识应用到作战实践。在1949年3月的临汾战役中,他带领100多名学员三战三捷,俘获驻城敌军参谋长隰可庄少将,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和金圆券、美金等物资,受到上级的高度赞扬和通令嘉奖。1955年,时年33岁的贺芳齐抗美援朝凯旋归来,即被任命为高炮106师师长。1959年2月5日,贺芳齐师长又奉命从全师挑选出思想好、技术精、作风硬的80名官兵,于3月8日离开杭州进驻北京大兴高米店,组建成空军第三训练基地,承担起训练空军地空导弹兵战的神圣使命。当年的红小鬼,此时已成长为第三训练基地的第一任政委,稍后又任下辖五个导弹营的独立第四师首任政治委员。1965年冬,贺芳齐在空军导弹独立第四师党委扩大会上作报告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唐山突发百年不遇的特大地震。时任空六军副政委的贺芳齐,从自己家窗口钻出来一看,军部三座办公楼和周围其他建筑全都无踪无影,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土呛得他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家里人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不知道孩子们是怎样把他的衣服和手表递给了他,他只知道迅速赶到军部大操场与其他领导会合。简短碰头会后,十万火急的是立即将灾情火速上报空军指挥所,转报党中央、国务院。但军部对外通讯系统已全部被毁,军长、政委决定由贺芳齐赶往8公里外的唐山机场,看看能否利用机场的通讯设施上报灾情。可是车在哪?军部车辆已基本被砸坏,仅剩下一辆吉普还能开动;司机又在哪儿?差不多全被埋在废墟中,只有腰部骨折的小车司机任鸣,用绳子将腰部绑在座椅上,驾车送首长赶往唐山机场。吉普车在凌晨黑夜里疾行,快要驶出唐山市区时,突然从黑暗中冲出一群人堵住去路,想要拦下车子送伤员去医院。司机任鸣一个急刹车,差点儿将贺芳齐甩出车外。
贺芳齐严肃地告诉他们:“我是空六军副政委,要赶往机场向党中央、国务院报告地震灾情,请求紧急救援,这是唐山人民的头等大事,请你们赶紧让开!”可任凭你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肯放行,非要把车子扣留下不可。万不得已,贺芳齐只好让步:“我的司机已身负重伤,只能跑一趟!如果出了差错,我回头找你们算账!”
说罢,贺副政委转身疾步赶往机场营区,在黑暗中找到场站站长和政委之后,命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检查通讯设备,做好和北京通话准备。清晨6点多,唐山大地震受灾情况终于报告了上去,并很快得上级抗灾指示。在此后的多少个日日夜夜里,贺芳齐不辱使命、不知疲倦地投入到艰苦卓绝的抗震救灾工作之中。
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空六军副政委贺芳齐在防震棚前的留影
贺芳齐原名贺方奇,在他13岁那年,贺龙、萧克率领的红军到达溆浦县城,“打土豪,分田地,吃饱饭”的标语口号传到乡下。贺芳齐便约了两个小伙伴,几经周折找到红军驻地要求参军。负责“扩红”的一位指导员是上海人,问他叫什么名字,贺芳齐回答“我叫贺方奇”。于是,指导员就在新兵花名册上写下“贺芳齐”三个字。直到后来在长征途中学习认字后,他才知道自己名字的三个字竟然错了两个,这也让他深感到不识字、没文化的苦楚。
1986年4月,贺芳齐从正军职顾问岗位离休后,回到离别50多年的故乡看望。当见到孩子们仍在当年老祠堂里读书时,他心里非常难过,决定从自己工资中省些钱为家乡建一所希望小学。这位老红军平时生活十分俭朴,家里又人口多,经济并不宽裕,直到1999年才省吃俭用攒够10万元,寄给了他始终念念不忘的故乡。
不料,这一年恰逢部队实行住房改革,离休干部要自掏腰包买下现有住房。因为贺芳齐已把全部积蓄捐给家乡建希望小学,自己实在拿不出购房钱。没办法,他只好召集全家人在一起,讲述自己小时候的强烈求知渴望,介绍家乡孩子们的艰苦学习环境……儿孙们非常理解老人,二话不说就凑够了这笔买房款。进入晚年后的老首长贺芳齐,更是彰显出一位老红军的革命本色。他依恋故乡的山山水水,他惦念家乡的社会发展和百姓生活。2009年,他们老两口又将节攒下的20万元,捐给家乡修建起一座“红军富民连心桥”。当他回乡要去看看希望小学时,县里要安排专车并由领导陪同,老人家竟装病不去,后来找机会独自前往;当亲人们来县招待所来看望他时,老人家绝不让亲人上桌“陪客”,而是自己掏钱让他们上街去吃……这位老红军的点点滴滴,所彰显的不正是共产党人“不忘初心,一心为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