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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村里的老磨坊是个热闹的地方。逢年过节家家磨糕面、碾新粮。簸箕、笸箩、笤帚各式家具一应俱全。来上几家顾客,把小小的磨坊吵吵地人声鼎沸,沸沸扬扬。那时,我还小,只能腚前腚后跟着大人跑,母亲嫌碍她的手脚,就把我们几个孩子撵到外面一个大草垛子上玩耍。男孩子调皮,屁大一会儿工夫又回到磨坊。母亲无奈,索性让我和弟弟帮着蒙眼的驴子碾磨。
我比弟弟年长四岁,可是弟弟壮实有劲,推磨的时候,母亲对我耳语几句,不让我使全力,常常弟弟头上冒着热气,而我连一粒汗珠子都没淌下。看着弟弟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自感惭愧。在下一轮推磨时,我有意多占一截磨杆,让他省些力气。大寒一过,年味就浓了。大人小孩笑褶子堆了满脸。就是平日里有隔阂的人家,到了这个点上,也要点个头,寒暄几句,说话柔声细语,都把火药味掖紧捂严,生怕伤了自家来年的喜气。这时节,老磨坊更像个大剧场,主角儿当然离不开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她们忙了一夏一秋,难得见面,现今儿却是相聚的好时机,话口一开,就滔滔不绝了。东家长西家短,村头的老光棍跳墙崴了脚,翠花她妈亡了汉子至今守着活寡,说着憋了一年的闲话。有时候,磨着面忽然想起几句笑话,用一只手半遮半掩着嘴巴,几个女人叽里咕噜疯闹着、疯笑着。在她们心里好像有无尽的欢乐。尽管那时我年幼无知,还是被她们的笑话胀得耳朵根子发麻。箩面是个巧活儿。有的女人不会使巧劲,身子和一对大奶子晃来晃去,面却下不了多少。发怒的男人就说:天生是个被窝里的料,这是箩面,又不是和你家男人睡觉。笤帚疙瘩噼里啪啦一顿暴打,发浑的男人嗷嗷乱叫,屁滚尿流地落荒而逃了 ,磨坊里又掀起一阵笑浪。母亲却是个箩面的好手。我们家是半半户,父亲在乡下当售货员,家里劳力少,家里家外就靠母亲支应,队里上工,分口粮,都喊母亲的名字。父亲俨然瞎子戴眼镜--装个门面,压根没有他的事。这样一来,我家帮不了别人的忙,唯有这个时候,母亲可以大显身手,补回一年落下的人情。一进腊月门,母亲就成了大忙人,从早上,一直到半夜,中途匆匆忙忙回家扒拉几口饭,又去帮人箩面。晚上回到家,碾房里冒着黑泡烟的两盏油灯,一个个把人熏成大花脸。一天下来,腿脚肿成馒头样儿。夜里睡不好觉,直喊。我知道,母亲太累了。说起来,这是后话。村子里后来有了电,有了电磨子。慢慢地,人们就把磨坊当做一个念想。偏偏也有人爱吃碾磨面。毛驴儿没有了,自顾自推着磨杆啃哧啃哧地转。但回味吃糕的情景,那劲道,那黄亮,那淡淡的磨香味,一直沁入骨髓,由不得呲牙咧嘴。再后来,磨坊成了一种回忆,甚至有人已经忘却了它的存在。房顶杂草丛生,门前结满蛛网,破纸片子、塑料袋子、女人用过的豆腐干子、一股大风统统刮进碾房……几场细雨过后,土墙松软,不知在某一天暗夜“轰隆隆”倒塌。第二天,人们睁开惺忪的睡眼,才发现老磨坊真的走了,是寿寝正终。一阵惋惜过后,村子又恢复了平静,日子照样哗啦啦地流淌着,不知是春秋,还是冬夏……
▋毕俊厚,河北尚义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刊发《诗刊》《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飞天》《四川文学》《解放军文艺》等文学期刊。曾入选2020年度河北省文学排行榜诗歌榜。偶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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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剑:张家口朗诵艺术联盟成员,酷爱朗诵艺术。1986年始从事播音主持及编辑记者工作。曾多次为大型专题片做配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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