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12月24日），距离退役体操冠军“管晨辰 吴柳芳”登上热搜过去整整一个月，当事平台终于对此次风波“定调”。
抖音安全中心宣布对“56学姐（798）”（吴柳芳）等11个账号采取禁言、暂停营利权限、清除因违规行为增长的粉丝等处置措施，对MCN机构“大海星辰”（俗称798）采取限制后台账号管理功能30日处置，并直接点名“大海星辰”操纵上述账号多次发布低俗内容吸粉引流，影响恶劣。
处罚公布当天，吴柳芳抖音账号被清粉700余万，粉丝数骤降至4.4万。
相关话题登顶热搜，但热搜词条只见吴柳芳不见798（大海星辰）。
然而，根据公告，这波处罚看起来不是只冲着吴柳芳去的，暂停营利权限的11个账号皆来自大海星辰，这意味着平台对所有信奉流量至上、想“搞擦边”走捷径、在法律和道德的“灰色地带”挑战公序良俗底线的MCN机构当头敲了一棒，向网红经纪行业发出了流量要取之有道的信号。
一些网友认为，比起被签约机构同质化包装的吴柳芳等主播，MCN机构才是平台真正出拳的对象，但是仅限制一个月后台账号管理功能的处罚力度似乎“不够狠”，对主播的处罚依据似乎“不够清晰”。
其实，这样的处置力度已经展现了行业持续加强MCN机构管理的决心，但阶段性的处罚一定程度上很难“伤其根本”。对冒险走捷径、靠低俗同质化内容大量起号的部分MCN机构来说，非严加监管、以儆效尤，不足以激浊扬清。想要对MCN行业形成真正有效的约束，还需要不断摸索。
吴柳芳曾称“擦边”是大海星辰要求，只能听从
数据显示，自11月23日“管晨辰 吴柳芳”登上热搜，吴柳芳账号“56学姐（798）”单日涨粉100余万，被禁止关注一周后，又于12月2日粉丝突破500万，12月21日粉丝达到736.1万的峰值。
吴柳芳抖音账号“56学姐（798）”9-12月涨粉走向
实际上，面对外界的质疑和争议，吴柳芳曾在被短暂禁止关注前的一次直播中，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签约公司大海星辰在平台算法中摸索出来的“快速引流”方法——被全方位包装的颜值主播，要按公司要求购买服装、拍摄“擦边”风格内容吸粉引流。
吴柳芳称，运动员出身的她原本想发挥技能优势，走运动博主路线，但受限于公司要求，她不得不购买摄影师要求的服饰、按公司要求拍摄风格化视频，并指出大海星辰的主播“哪个拍视频不是穿个黑丝、穿个热裤”。
坊间讽刺的“798不养闲人”，就是这么来的。
吴柳芳在直播中展示大海星辰摄影师要求其购买的拍摄服装
如果只是穿着清凉，恐怕也不会引起“擦边”争议，但纵观大海星辰旗下颜值主播，穿着只是引流的一个因素，视频中批量展现的涉嫌“软色情”的动作和表情才是该公司大量起号的最主要手段。
北京安剑律师事务所律师周兆成此前表示，“擦边”这一概念，简单来说，就是指那些游走在合法与非法之间，尤其是触及性暗示、低俗内容等不明确违法但容易引发公众不满的视频内容。根据《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第七条第四项的规定，含有性暗示、性挑逗等易使人产生性联想的内容，通常被认定为“软色情”，这类内容往往通过隐晦的方式传播。当前网络从业者为了能更好的“合规”，往往会刻意规避典型的“淫秽内容”，转而以“擦边软色情”内容作为引流或营收的手段。
在此次平台出手整治前，大海星辰就是明目张胆批量生产低俗内容的网红孵化机构。该公司创始人是靠着街头搭讪美女、发布低俗内容起家的童锦程，人送外号“渣男祖师爷”“江南第一深情”。
2023年3月，该公司曾因破坏杭州信义坊百年樱花树引发争议，之后发手写信向公众致歉。网传视频显示，大海星辰团队为拍摄“樱花雨”效果，多次疯狂摇晃樱花树，导致大量花瓣掉落。
据公开资料，截至2024年11月，大海星辰公会共有超过500名主播，已认证达人的覆盖粉丝数量超5000万，其中包括百万粉丝网红“王老师”“蔓越莓道理”“小羊没烦恼_”“蒲一彤”“美了个滢”等。
该公司虽然自称舞蹈赛道、聊天赛道和综合赛道百花齐放，但点开账号“大海星辰传媒”主页，清一色的美女主播性感热舞、定点摆拍，配文有“电子女友已上线”“做你一天的氧气小女友”“贤妻”等，舞蹈动作和服饰多有重复，公司统一运营风格明显。
企查查APP显示，“大海星辰”关联公司为杭州音速文化创意有限公司，该公司成立于2019年6月，法定代表人为伍雪梅，注册资本30万人民币，经营范围包括组织文化艺术交流活动、营业性演出、演出经纪等，由伍雪梅全资持股。对外投资信息显示，该公司持有扬州赤翎传媒有限公司、杭州柒酒捌餐饮管理有限公司两家公司股份。杭州柒酒捌餐饮管理有限公司由音速文化和童锦程分别持股70%、30%。公开资料显示，伍雪梅为童锦程妈妈。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次平台清粉前，企查查显示，“吴柳芳”已被韩某某、黄某某申请为商标，“56 学姐”也被一名自然人申请为商标，当前商标状态均为注册申请中。
企查查
“钻在算法里”的MCN行业，自律应与他律并进
算法技术迅猛发展的时代，作为连接平台、主播和用户的重要环节，网红经纪公司的出现有其必然性与合理性。但流量是变现的核心资源，愈发成熟的网红经济运作很难舍得放弃已经实践过的“成功经验”，这样的解题思路也催生了一批为逐利而操纵流量的MCN机构。
直播业内人士周波（化名）告诉潮新闻：“200万粉丝以上的短视频账号，才适合用优质内容引流，其他粉丝少的账号，用‘擦边’博取流量被视为一种捷径。”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黄楚新和陈智睿指出，对于MCN公司而言，资本的涌入使得它们更倾向于关注即时的经济回报，而忽视品牌和内容本身的长期价值建设。这种短视行为直接导致网红内容的同质化和机械化生产，网红不再被视为具有独特创意和个性的创作者，而成了可以快速复制和扩张的商业“产品”。
资本的强势介入使得网红经济的运行轨迹，逐渐偏离最初的创意和个性表达，商业价值被推至首位，常常凌驾于文化价值和社会责任之上。结果是，文化的批判性、教育性以及其固有的社会贡献逐渐被削弱，取而代之的是迎合市场口味的快销品。
流量时代，创意和内容仍是主要生产力，作为生产者与操控者，MCN公司应以道德与利润共存为诉求，建立更为内省和自律的机制。守住底线、重塑公信力、释放真正的创意价值才是MCN机构长远发展的利器。孵化有特色、有优质内容的账号，保护创作者的个性，有助于稳定实现健康的商业变现，也有助于共同净化平台环境。
但很现实的一个问题是，MCN作为互联网内容生态伴生的新兴行业，其赛道玩法、盈利模式处在不断变化之中，“流量操盘手”污染网络空间的做法很难第一时间被识别，监管机构、平台、公众和媒体也需要组成合力，对违规行为形成有效约束。
今年2月，全网粉丝4000万的博主“Thurman猫一杯”发布了一条“在巴黎捡到小学生秦朗寒假作业”的视频，希望将作业“物归原主”，引发大量转发和讨论。随着热度攀升，网友质疑无论是“猫一杯”还是自称“秦朗舅舅”的用户所发内容均为无中生有，此事随后引发监管机构关注。
4月12日，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区分局发布通报，经查，为吸粉引流，网民徐某某（女，29岁，网名“Thurman猫一杯”）与同事薛某（男，30岁）共同策划、编造系列视频脚本，后网购寒假作业本，用手机自拍、制作相关视频，并散播至多个网络平台，造成恶劣影响。公安机关已依法对徐某某、薛某及二人所在公司作出行政处罚。
4月13日，微信、抖音、微博、今日头条、B站等平台分别发布公告，封禁“Thurman猫一杯”账号。
时隔半年多，抖音处罚大海星辰及其旗下主播，再次发出了平台响应舆情、收紧MCN监管的信号。
根据《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办法》，互联网平台应当承担起监管职责，尤其是在防止低俗、淫秽内容的传播方面，发现上述内容应当立即停止传输，保存有关记录，并向国家有关机关报告。
针对不时出现的乱象，短视频及电商平台已相继制定了MCN机构的准入门槛和自律公约，并根据案例不断推出内容治理规范和处罚措施。
此外，自2021年起，算法治理已被正式纳入监管视野。其治理范围广泛，从打击“推送不良广告行为”到整治“违法活动引流、宣介违法违规商品、搜索结果推送低俗负面联想词”，再到打破“算法歧视”和“大数据杀熟”等不公现象。
在“吴柳芳们”屡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之际，不该让批量制造同质化网红的真正推手“隐身”。道德与市场之间的矛盾已经凸显，平台和监管机构不能放任劣币驱逐良币。对于MCN机构来说，利用好专业服务帮助优质主播建立更广泛的受众、与消费者建立良性联系，才是发展正道。
来源|观察者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