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英烈谱||黄开湘：长征路上的“先锋团长”

距离江西千里之遥的四川省泸定县，有一条开湘路。

路上，车来车往；路边，店铺林立。

这条南北走向的繁华街道，无声地向江西籍长征英烈黄开湘表达着崇高的致敬。

王开湘即黄开湘

1901年，黄开湘出生于上饶市弋阳县漆工镇程家村委会燕坞黄家，少时学过木匠、箍桶匠。1926年，方志敏回家乡开展农民运动，他积极协助。几经历练，在方志敏、黄镇中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担任过上饶县苏维埃政府主席、红十军八十二团政治委员等职。

江西方志敏干部学院专职讲师诸葛方林：“黄开湘因为是木匠出身，所以腰间总有一把斧头。后来，跟着方志敏走上革命道路，冲锋陷阵时常拎起一把斧头杀入敌群，所以在赣东北威震四方。到了中央苏区以后，朱德总司令听了他的事迹，赠给他一个雅号叫‘斧头将军’。”

长征途中，这位“斧头将军”曾与杨成武在红四团一起并肩作战。当时，黄开湘任团长，杨成武任政委。

《杨成武回忆录》一书中记载道，“王（黄）开湘同志是江西弋阳人，其实还很年轻，二十六岁，但我们这一帮大抵都是二十岁左右，看上去他就是老大哥了。他个头不高，身形单瘦，一见之下，便觉得他沉毅、忠厚。”

杨成武最初印象中的这位“沉毅、忠厚”的“老大哥”，长征途中变成了自己心中“沉毅果决”的红四团团长。他指挥了一场场硬仗，飞夺泸定桥是其中的经典战役之一。

泸定桥，长101.67米、宽3米，是一座悬空架在大渡河上的铁索桥。1935年5月初，中央红军强渡天险金沙江之后，风驰电掣来到大渡河畔，蒋介石派军前堵后追，妄想使红军成为“石达开第二”。由于船少，短时间内，红军不能全部渡河，于是中革军委决定夺取泸定桥。

5月27日凌晨，红四团团长黄开湘、政委杨成武接到军委命令，担任左纵队先头团，用三天时间赶到并夺占泸定桥。从安顺场到泸定桥全程320里，黄开湘率部激战行军第一天，“走到夜半才休息，足足赶了八十里路。” 第二天“五点钟，天未明，即上路出发了。”走了几里，骑着大黑马的军团部通信员旋风而至送来新电令。泸定县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夏芸告诉记者，新电令写道“王（黄）、杨：军委来电限左路军于明天夺取泸定桥。……”

夏芸副研究员

当时所说的明天，就是指1935年5月29日。这意味着原定三天的时间缩短到了两天，并且因为第一天已经用过了，更意味着剩下的路程无论多坎坷，都必须在24小时以内赶到。

军令如山！

在黄开湘、杨成武的带领下，“走完二百四，赶到泸定桥！”这斩钉截铁、气壮山河的动员口号成了全团的信念和目标。战浓雾、抗暴雨，斩关夺隘中智取守敌各要塞。“经过整整一夜的急行军，第二天早晨六点多钟，到达了泸定桥的西岸，占领了西岸全部沿岸阵地”。

1935年5月29日中午，在距离泸定桥西南约1.5公里的甘孜州泸定县沙坝天主教堂，团长黄开湘、政委杨成武召开了飞夺泸定桥战前动员会，会中推选了22名勇士组成夺桥突击队。

泸定县沙坝天主教堂民主管理委员会主任肖锋告诉记者，“会议刚开始，就碰上敌人从对岸打过来一排迫击炮弹，其中一发落在天主教堂的屋顶上，顿时炸开了一个大窟隆，……随之弹片、瓦片直泻下来。但是，坐在会场里的干部只是抬头瞅了瞅，一个也没动。” 会上，黄开湘团长沉着果断地向全体干部交代好夺桥任务，并指定二连任突击队。

下午四点，总攻夺桥。

手握短枪的黄开湘站在桥头，亲自指挥。突击队过后，“黄开湘团长带领着二梯队，就象潮水般地涌上了桥头。”整整两个小时的激战，歼敌大半，余下的纷纷逃窜。红四团占领了泸定城。

泸定县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夏芸：“1935年5月30日凌晨2点，团长黄开湘和政委杨成武提着马灯陪着刘伯承、聂荣臻踏上了泸定桥。刘伯承同志非常感慨，在泸定桥上连跺三脚，抚摸着铁锁链说道，泸定桥、泸定桥，我们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做出了多少努力，如今我们胜利了！”

在沪定停留三天后，黄开湘、杨成武率红四团又出发了，第四天在垭山口打了一仗，并奉命担任前卫，翻越了夹金山。此后，还接连翻越了梦笔山、长板山、打鼓山等大雪山。8月17日，毛主席指示担任过草地先遣团的红四团，“必须从茫茫的草地上走出一条红军北上的路线来”。和大自然殊死斗争六天后，黄开湘率团胜利来到班佑。

9月15日黄昏，师部送来一封信，信中写道：“军团首长命令四团为先锋团，继续北进，向甘肃云南的岷州前进，三日内夺取天险腊子口，扫除前进中的拦阻之敌！”

讲解员啊班

“腊子口是藏语音译，意为险峻的山道隘口。”在腊子口战役纪念馆讲解员啊班的向导下，记者来到甘肃迭部县腊子口战役旧址。只见两山对峙，隘口尽皆悬崖峭壁，中间的腊子河，水流湍急。

80多年前，守敌是鲁大昌新编14师。“鲁大昌以一个旅部率三个团的重兵，沿朱力沟、腊子口、康多、道藏、黑扎一带布设了数道封锁防线，以腊子口为其防守重点，在隘口桥头和两侧的山腰都修建了碉堡，并在山坡上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和军需仓库。”此外，后方是刘文辉的追兵，周围还有卓尼杨土司上万骑兵和胡宗南主力。若不能快速攻下腊子口，红军有被敌人四面合围之险。

9月16日下午4点，腊子口战役打响，红四团多次强攻受阻。腊子口战役纪念馆讲解员啊班告诉记者，“团长王（黄）开湘和政委杨成武趴在前沿对腊子口的地形进行反复地观察，终于发现敌人防守的两个弱点：第一，敌人的碉堡没有顶盖；第二，敌人将所有的火力全部集中在了正面，两侧和山顶兵力较为薄弱。如果有人能从悬崖绝壁上攀爬上去，就可以往碉堡中投掷手榴弹。”

经集思广益，决定用正面强攻、侧面迂回的两面出击战术。黄开湘让杨成武正面强攻，自己果决地率部攀爬上绝壁，实施侧面迂回出击。拂晓时分，信号弹升起。“右面悬崖上的部队在黄团长指挥下，看准下面没有顶盖的炮楼和敌人的阵地，扔下一个接一个的手榴弹……”“红军战士经过14个小时的激战，顺利炸毁了敌人最猛烈的碉堡，于9月17日清晨六时全面攻下了天险腊子口。”

时任红一军团政委的聂荣臻评价：“腊子口一战，北上的通道打开了。如果腊子口打不开，我军往南不好回，往北又出不去，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治上，都会处于进退失据的境地。现在好了，腊子口一开，全盘棋都走活了。”

10月14日，红四团到达洪德城。17日到达陕甘交界的老爷山，18日进入吴起镇。

诸葛方林专职讲师

江西方志敏干部学院专职讲师诸葛方林：“黄开湘团长率领红四团和中央红军来到陕北的时候，刚好陕北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就在那年的11月5号，党中央在延安甘泉县的象鼻子湾召开了全军干部会议。就在这次会上，毛泽东在会上庄严宣告：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长征是以我们的胜利、敌人失败的结果而告结束的。”

会议振奋人心！

为了及时向官兵传达精神，黄开湘和杨成武在奇冷的冬夜，“骑着马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地，一头是汗”。回到部队后,杨成武得了伤寒病。第二天，黄开湘也病倒了，病势更猛。“黄开湘没有从疾病当中挺过来，1935年就在陕北的甘泉县红军医院不幸因病牺牲，时年34岁。”

1983年，黄开湘被批准为革命烈士。

遗憾的是，很长时间里，黄开湘的英雄事迹，家乡人民并不清楚。直到《杨成武回忆录》出版，弋阳县干部黄泽生偶然发现书中反复提及的“王开湘”极有可能是“黄开湘”。后来，弋阳县党史办派专人前往北京采访杨成武将军。

弋阳县委党史党建研究中心副主任方韶红：“1986年6月30号下午3时，杨成武将军接待了弋阳县党史办的工作人员。杨成武将军讲述了他和黄开湘在长征路上的故事，尤其是讲述了他指挥飞夺泸定桥的故事和突破天险腊子口的故事，从此揭开了黄开湘历史的秘密。”

江西方志敏干部学院专职讲师诸葛方林：“杨成武将军再三也讲了这件事情，他说我是闽南人，黄王不分，所以在我的回忆录当中有一段时间写的是王开湘。”

黄开湘有五兄弟，都是烈士。他们牺牲时很年轻，二十多岁，都未婚，只有黄开湘婚后生有一女黄菊花。上世纪八十年代，杨成武将军曾派人寻找过她。

黄开湘的外孙邵爱福：“他们临走的时候对妈妈说，你是英雄黄开湘唯一的后代，你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就去找杨成武将军。我妈妈到2004年去世的，她都没有去找过杨成武将军，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向政府提过任何要求。她依然过着平凡朴素的生活。”

整理妈妈遗物的时候，邵爱福在箱子底下，看到了杨成武将军的详细地址和电话号码，还有这一张铜元票。“我妈妈用红布把它包好放在箱子底下，所以染上了这个红色。这张铜元票是我外公黄开湘留下来的唯一的一件东西，是我外公留给我们家的唯一的一个念想，也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邵爱福一直想去陕西祭奠外公，但未能如愿。2021年，经过甘泉县委县政府的努力，终于找到了黄开湘烈士的牺牲地：甘泉县红军医院旧址。

2023年，邵爱福一行去到了旧址窑洞前。江西方志敏干部学院方志敏革命精神研究中心副主任江琛：“我们感慨万千，手捧在路上采摘的野菊花，面对着那一排窑洞，深深地三鞠躬，以表达我们对黄开湘烈士无限的缅怀和敬仰之情。”

江琛副主任

临别时，邵爱福从窑洞旁捧了一抔黄土带回家乡。漆工镇人民政府得知后非常重视，安排专项资金给烈士立碑，墓址就选在烈士的母亲墓旁。江琛副主任告诉记者，在2024年清明节这一天，他们和村里的几十名老百姓，一起举行了一个非常隆重而简单的安放仪式，终于把黄开湘烈士带回了家，让他和母亲和家乡在一起。

烈士墓旁，一棵高大挺拔超百年树龄的枫香树，似在召唤，更是守望……通往烈士墓的乡间小道周边，村庄和平安详。

弋阳县漆工镇程家村委会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黄西元：“这几年，我们一直很重视红色文化的保护和传承，修缮好了黄开湘的故居。下一步我们还会宣传好先烈们的革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