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一)
文/巩钊
我是生于三年自然灾害以后的。那个时候虽然贫穷,可是我的到来,给两门子人带来了希望的曙光,加上小时候长的虎头虎脑,也不像现在这样的鸡嘴猴形,所以深得一大家子人的喜欢。两个婆经常为争着抱我闹得面红耳赤,也都总想把当时一个贫穷人家最好的东西给予我,即是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也要保证让我不会饿肚子,因此我算是那个时代的幸运儿吧。
我小时候没有经历过孤独,再忙的时间都要有一个婆专门留在家里看护我。如果这个婆今天稍不留神,让我在哪里磕了碰了,晚上就要受到那个婆的嘟囔和指责,甚至会剥夺她第二天看护我的权利,所以两个婆都特别负责任,就怕一不小心造成了失误,而这个失误是不需召开家庭会议的,这个婆就可行使一票否决权,随时随地罢免那个婆。
二婆是我的伯祖母,生的娃不少,可一直到二伯祖父去世,没有成活一个儿女。通过族中长辈商量,把我的父亲过继给了他的二伯母。二婆娘家是本村的大户宫家,困此二婆也算大家闺秀,见多识广,遇事有主见,沉着冷静,从不慌慌张张。按理说在过去讲迷信的年代,像二婆这样的半命人,是没有资格在人前讲话的,别人很岂讳,可是二婆以她的人格魅力,在家族中有人准备给儿子结婚时,二婆往往是先头部队,会提着过去兴时的四色礼去女方家抄八字。族中若有女儿嫁出去,在回门结束后,都是二婆陪着送回婆家,临走时会给人家说一些“娃小知不道啥,啥活都不会干,你们家要多操心,到了你家就当是你们的女儿一样看待”这些话。
从我记事起,二婆就是一头白发。头发虽然稀疏,可总会梳得顺顺整整,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再用买来的黑线络络套上。衣服大多是粗布做的,但是经常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二婆年轻时鼻子患过病,导致了整个鼻子塌陷进去,别人见了都很诧异,可是我是在二婆的怀抱里长大的,从来都没有觉得害怕,倒是爱跟在二婆的后面去她的娘家。
二婆的娘家在村子的西南角,过去叫南巷子。二婆本家弟兄九个,侄子十几个,还有她的姐家四个外甥,所以南巷子就是宫家的天下。二婆从年轻时守寡,没有给娘家丢过人,所以在娘家的威望很高。从进了巷子口开始,叫姐的叫姑的叫姑婆的就是应接不暇。这个侄子叫,那个外甥喊,二婆都是要去的,有时间了坐一下,没有时间了站一站,说几句问候的话。而我是会生拉硬拽二婆去固定的几家的,那几家的表叔有教书的,有立商店的,有在外边当工人的,他们家里不像这些当农民的,态度再热情,取出来的玉米面黄黄馍总是冷冰冰的,不是水果糖就是点心饼干,最差的也是搅和了玉米面蒸的两掺馒头。
在南巷子舅爷家,度过了我的童年时光,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有不拘言笑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四舅爷,有威严无比隔着眼镜看人的五舅爷,有以后上学当我保护神的普选哥朝选哥,有最后在国外投资失败的应选哥,他是最爱背着我跑也多次在下雨天背我从学校回家的。至于超文哥超兵哥和庭选哥他们打纸包的时候,嫌我爱捣乱,每人赢来的纸包都归我,多的到傍晚回家时拿不上。他们在路中间打垒球时,因为我太小跑不动,总会安排我专门站在远处负责捡球。在为争输赢闹得不可开交争吵不休时,也会让我说谁家输了谁家赢了,最后哈哈一笑,下一场又开始了。按说到现在祖辈父辈都不在了,亲情已经消失殆尽,可是我和他们的关系还保持的很好。
我的婆是个好人,说话没有中心思想,唠叨了半天,别人还不知道她想说啥。在她的一生当中,没有是非曲直,没有谁对谁错,吝啬舍不得贯穿了她的人生。唯一的优点是勤劳,从颠着一双小脚到处沿门乞讨,到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再到生产队,一直眼看着生产队的解散,这些都与她没有关系。她的娘家在四五里路以外,去的次数不多,所以家里一些力所能及的活都是她干,喂猪砸柴套磨子。说起套磨子,发生了一件事,让婆到老了都是心有余悸,在我结婚后还时常提起。
每次套磨子都要推着借来的独轮车,独轮车是解放后比较先进的运输工县,木头做的轮子平面很低。婆推着独轮车上面放二斗玉米也不重,应该是没有什么波澜的。可是独轮车对我的诱惑力太大,也经常在院子推着独轮车和姐玩耍,坐上比现在的小汽车输服多了,爬在上面听着干涸的木轮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每转一圈都要发出“咯吱咯哎"的叫声,怎能阻挡一个无知的幼童好奇的心?我哭着喊着爬了上去,任由二婆咋着都拉不下来。
水磨在离家几里路外的耿惠渠上,外面人为的设计制作了一个三米高的瀑布,依靠水的冲击力带动水磨轮旋转,里面的上下两块石磨扇便通过挤压研磨把粮食从缝隙中渗出。磨碎了的粮食要经过箩柜,而箩柜要人不停地摇动,才能得到想要的面粉或者包谷糁。在婆摇箩柜的时候,我便去了外面独自玩耍。小时候见啥都觉得稀奇,面对水磨轮下一潭泛着绿色的水深不见底,即想看又害怕。听婆说水磨轮底下因为经常有水而阴冷潮湿,有很粗的蛇和比盘子还大的鳖,便只能远远的望着。可是河边的野花野草,天空中飞来飞去的花蜻蜓,甚至从墙跟石头中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的老鼠,墙上摆动尾巴睁着两个蛇眼的壁虎,都会成为吸引我开心的目标。
婆在摇箩柜的时候,是出来看了我几次,见我自己耍着便也没有在意。我在河边耍的时间大了,就跑去西边人来人往的大路上,路是个五岔口,是通往虎峰耿峪口的必经之路,也是山上的野狼堂而皇之下山觅食之路。遇到几个邻居背柴回来路过,便没有给婆说一声,就跟着邻居跑回家了。这一独自回家,可不得了了,吓坏了胆小怕事的婆,惊动了周围田地里干活的人。
婆觉得时间大了应该出去看看我,这一看就找不见了,就赶快落下磨杆停了水磨。在磨坊外面喊着叫着找了一圈,沒有听到我的答应,耽心我被水冲走了,便顺着小河向下寻找,一直寻到村口,问几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都说没有冲下来蕞娃。婆又给上走,走着走着一想到娃不见了这咋办呢?便吓得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哭出了声。婆的哭声惊动了正在干活的三队人,而三队正好是我舅爷家队上,十几个表叔放下手上的工具都跑了过来,那个时候正流行着苏联特务专偷中国男娃取心脏研究,可不能让特务把娃偷走。几个表叔沿着不同的路向跑着追了过去,几个表叔合力抬高水磨轮,用锄头在下面钩着刨着,还有的表叔去寻找我的父亲。这时间婆已经被吓软瘫了,躺在水磨门口全身上下不住地发抖,嘴里念叨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寻找父亲的表叔一路急跑,在村口见到了赶着马车拉粪的父亲。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父亲娃不见了,父亲说几分钟前他路过家门口的时候,还看见我和几个娃耍。表叔不信,拉着父亲一定要再回去看看,以防父亲认错了人,父亲把马车停下,便和表叔一起到家,还有一百多米,表叔看见我正在逮蚂蚁才放下心来。
虽然是虚惊一场,可是婆因为受到了惊吓,一时间走不了路了。最后还是父亲用拉粪的马车把婆拉了回来,那一次二婆没有发牢骚,也没有责怪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与婆沒有关系。
投稿邮箱:zhouzhiwen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