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富财,是江西吉安市青原区东固畲族乡六渡村的村民。从1931年开始,黄富财的奶奶、爸爸,再到他自己,黄家三代人都守护着一座只有他们三人知晓的无名墓地和其中的秘密。
墓地中安葬的是一代红军将领黄公略的英灵。1931年,黄公略遭敌机袭击壮烈牺牲,党和红军将其秘密安葬。此后90余年间,有关部门几经寻找无果。直到今年9月25日,黄公略烈士遗骸正式安葬在江西吉安市青原区东固革命烈士陵园,谜底才终于解开。背后的故事,正是黄富财一家跨越三代的守护。
赠送锦旗的,是黄公略的外孙张忠。前不久,他再次来到吉安市青原区六渡村,向帮助他找到外公遗骸的黄富财表示感谢。9月25日,黄公略烈士遗骸安葬仪式过后,黄富财恪守一生的秘密终于落定,他的生活也回归了平静。
黄富财:奶奶和父亲交代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一下子都轻松了,也完成了我一家三代的心愿。93年,整整93年。
时间回到93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白云山头云欲立,白云山下呼声急,枯木朽株齐努力。枪林逼,飞将军自重霄入”,毛主席的这首《渔家傲·反第二次“大围剿”》,让黄公略“飞将军”的称号在军民中广为流传。
然而,战斗是残酷的。1931年9月15日,时任红一方面军第一军团第三军军长的黄公略,在江西吉安东固畲族乡六渡坳指挥部队转移时,遭敌机袭击壮烈牺牲,年仅33岁。
新中国成立后,黄公略被中央军委确定为中国人民解放军36位军事家之一,还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令人遗憾的是,因当年战事匆忙、形势需要,黄公略的遗体被秘密埋葬,这位红军高级将领的墓地所在地自此成谜。
黄公略烈士墓寻找专班顾问 丁仁祥:为了掩人耳目,防止敌人搞破坏,特意把这副棺材抬到白云山的大坳,造成了一个假象:黄公略的遗体是埋葬在白云山。实际上黄公略的遗体是秘密安葬在东边六渡坳挂丘这个山上,起到了声东击西、保护这个墓地的作用。
黄公略牺牲后,党组织经过慎重考虑,将他秘密安葬在一户同为黄姓的革命家庭的祖坟山上。这户人家,就是黄富财的爷爷奶奶。
黄公略烈士墓寻找专班顾问 丁仁祥:黄富财的奶奶高春秀老人,当年是村苏维埃的妇女主任。安葬之后,再三交代她说一定要保密,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说,所以就一直没有对外说。
黄富财:我八九岁的时候,在那里玩,父亲跟奶奶就在这里扫墓。我也好奇,后来到了家里我就问,哪里的墓都有碑文,都写了名字,为什么这里就没有?后来奶奶说,这是我们姓黄的一个军长埋在这里,到时候他的后人来寻找才能告诉他,对其他任何人都不要透露。
从那之后,黄家人时常会来这座“无名墓”祭扫,清除杂草,堆积石块做标记,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守护。
黄富财:黄公略也姓黄,我们是当作自己家的祖坟一直守下去。每年冬至、清明,都会来这里打扫一下。
就这样,党组织的一句叮嘱,成为黄家几代人恪守的准则。他们严守着党交给他们的秘密,一代一代接力守护。黄富财的奶奶高春秀当年是村苏维埃的妇女主任,她深知秘密一旦泄露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只有黄公略的后人来寻才能公布真相,成了她的人生信条,并让这个秘密代代单传。这份坚守所凭借着的,就是对红军将士纯粹的爱戴和敬意。黄富财家族的祖坟就在老家后面的山上,从奶奶到父亲再到自己,黄家人总是关注着后山的情况。黄富财:在我父亲的手上,冬天种了茶树。国营垦殖场在这里种茶叶,想把山上的树砍掉,我父亲到说这个墓要隔远一点,不要损坏了。2015年,黄富财的父亲黄以清去世,临走前,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母亲对他的嘱托,把守护秘密的任务,郑重交给了黄富财。黄富财:他身体不好的时候,又把我两个弟弟支开告诉我。他说,你奶奶以前说的那几句话你要记得,不要在外面乱说,有人来找,没有黄公略的亲人,你们就不知道。接力棒交到了自己手上,黄富财丝毫不敢怠慢,像奶奶和父亲一样,定期到黄公略的墓前祭扫,等待着他的后人。从20世纪60年代,党和政府就开始了对黄公略墓地的寻找。然而遗憾的是,由于当时通信不便,没能与黄富财家人取得联系。江西吉安东固革命历史文化研究会秘书长 唐禹成:1964年的时候,中央启动要找黄公略墓。当年高书官是黄公略的勤务兵,黄公略牺牲的时候埋葬他在场,所以就叫他来这里找墓。但因为高书官当时年纪比较小,是14岁。来找的时候,他只记得有过了一片农田、一条小河,但是黄公略的墓具体的位置在哪里,他是找不到了。
此后多年间,黄公略的后人也曾多方寻找,但始终没有收获。虽然线索寥寥,但国家没有放弃对烈士英灵的寻找,2021年,退役军人事务部启动黄公略烈士遗骸搜寻发掘工作。随后,吉安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对6处黄公略疑似墓址进行了挖掘。然而,6处疑似墓址都没有找到遗骸,寻墓工作再次陷入僵局。当时,寻墓工作并未对外公开,黄富财开始并不知晓,按照方案,6处疑似墓挖掘完后,如果还没有找到,寻找黄公略烈士遗骸的行动可能就暂时中止了。就当大家一无所获,情绪低落时,一通来自黄富财好友李周源的电话,带来了转机。李周源和黄富财相交多年,他曾听闻黄公略的外孙张忠之前来这里寻墓。2021年,在一次聊天中,听到这个消息的黄富财一下严肃起来,他告诉李周源,自己知道黄公略墓的准确位置,但只有见到他的后人才能说出。江西吉安东固革命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 李周源: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奶奶告诉我的,我奶奶交代了只有黄公略的亲骨血来了才能讲出去,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要坚守这个秘密。他只告诉了我这个消息,但是具体位置没告诉我。黄富财再三嘱咐李周源,如果再有人来寻墓,请务必告知自己,并要严守这个秘密。一年后,黄公略的外孙又来到了东固。李周源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联系了黄富财。吉安市青原区退役军人事务局原局长 谢拔生:2022年7月16日一大早,我接到当地群众的电话,说有人知道黄公略烈士墓的确切位置,但是他一定要见到黄公略的亲属才会说出来。我马上向工作专班进行了汇报,通过专班,这个村民也就是黄富财和黄公略的外孙张忠现场对接上了。黄富财见到张忠,反复确认他的确是黄公略的外孙后,把大家带到了那座被黄家人守护了90多年的墓地。为了不给历史留下遗憾,工作组决定对这座墓进行公示和挖掘鉴定。吉安市青原区退役军人事务局原局长 谢拔生:我们当时请了专业的探测队进行了勘探,里面确实有东西。2022年8月3日,正式开挖。在靠近洞穴40厘米左右,我们挖到两根人体骨骸。挖掘工作结束后,退役军人事务部第一时间组织开展了遗骸DNA样本检测等工作。黄公略外孙张忠经过半个月的家谱研究,安排自己和另外几名亲属顺利取样,经权威机构检测比对和专家集体论证,遗骸最终确定为黄公略烈士遗骸,证明张忠和黄公略为二级亲属血缘关系。忠魂归陵园,浩气存天地。93年前,黄公略英年早陨,那时革命尚未胜利。而如今的中国,已翻天覆地,成为他期盼的模样。9月25日,黄公略烈士遗骸安葬仪式在江西吉安举行,一代红军名将的英灵再现。“三代守墓,恩重如山”,这是张忠送给黄富财锦旗上的字,正是有了这一家三代的守护,黄公略墓才能在90余年的风雨洗礼中不被忘记、不被破坏。黄公略遗骸被隆重安葬,不仅是对后人亲属的慰藉,也填补了党史军史的一处重要缺失。如今,黄公略安息在烈士陵园,黄家人用三代人的守护,完成了党的托付,跟随孩子在外地生活的黄富财,回到老家时仍会来陵园看望黄军长,秘密已经不用恪守,但这份情感还要代代传承。黄富财:黄公略军长,你安息在这里了,我今天带我儿子、孙子一起来这里看望你了,我交代他们经常回来看望您。
黄公略烈士牺牲秘密安葬,到如今忠骨迁葬烈士陵园,历经93年。93年间,虽然后人无法到墓前拜祭,但我想黄公略却不孤单,因为有黄富财祖孙三代的默默守护,有党和人民的铭记在心。一座烈士墓,三代人,跨越93年的守护。这份平凡中的守护,承载的是黄富财祖孙三代人对英雄非凡的敬意和缅怀。向舍生忘死的先烈致敬,也向黄富财祖孙三代,这份非凡的坚守致敬!
江西新闻客户端讯(江西日报全媒体首席记者李劼 全媒体记者李歆 史港泽 周颖)从地图上看,从黄公略牺牲地六渡坳到他的真实墓址挂坵,只有约2公里。这2公里的路程,黄公略的家人走了93年。2024年11月6日,在村民黄富财的家中,黄公略的外孙张忠和妻子郑重地把锦旗献给56岁的“老弟”黄富财。锦旗之上,“三代守墓 恩重如山”八个大字熠熠生辉。这是一场历时93年的烈士遗骸寻找过程。这背后,尘封着一段三代老区人民为将军无偿守墓93年的真实历史故事。1964年,党和国家对黄公略墓的第一次找寻中,工作组组长高书官从六渡坳出发,向东跨过富水河,却在分岔路口搞混了方向。工作组在右侧的张家背村寻找了20多天,一无所获。而真实的墓址挂坵,在岔路口的左侧。与此同时,黄公略墓的守墓人——一直紧守秘密的高春秀犯病了,东固医疗条件落后,长子黄以清带着母亲前往兴国县人民医院入院就医,前后折腾约一个月。阴差阳错,工作组就这样与黄公略墓确切地址仅有的两位民间知情人擦肩而过。2015年,黄家第二代守墓人87岁的黄以清,在离世前把长子黄富财单独留在身旁。2024年11月5日,黄富财面对镜头回忆起父亲辞世前的一幕:“我爸爸交代我,你要记住你奶奶说的话哦,你以后不要忘记了,不要在外面乱说(这是黄公略将军的墓),一定要等到亲人来才能告诉他。”这一声三代相传的嘱托,成就了这个跨越93年的秘密。“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只有在老区人民发自肺腑的爱戴,才使您的英灵再现。”在烈士后人张忠看来,这场党和政府、老区人民、烈士后人共同完成的接力找寻,“堪称奇迹”。
审 核:刘 琪
责 编:董 婕
图 文:央视新闻频道《24小时》、江西新闻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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