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幅员辽阔，山河壮美。五岳巍峨，气贯长虹；江河湖海，奔腾不息。纵览四季，皆是无尽的诗情画意。无论是南国的碧水青山，还是北国的冰川雪岭，这片大地处处蕴藏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然而，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华夏大地上，有一座城市却“没有一棵树”。它便是西藏的那曲，中国唯一的“无树之城”。
“远在阿里，苦在那曲。”
——西藏谚语
01
价值三十万的悬赏
那曲绿化项目执行团队的负责人，郝伟，曾经在中国第七大沙漠库布其沙漠治了十多年沙，他说：“之前觉得，在沙漠中搞生态修复，就已经是最难的事情了。”
沙漠都能有绿色，一个城镇，怎么会种不活树？
到了那曲，郝伟才发现，这里的生态环境比他想象的更为极端。
▲赞丹寺 图源|版权图库
那曲平均海拔高达4500米以上，空气稀薄，气候寒冷。科学研究表明，海拔每上升1000米，温度会下降约6摄氏度。根据《中国气象局》的数据，那曲的年平均气温为零下3.3摄氏度，冬季可达零下30摄氏度以下，这种长时间的极低气温直接影响了植物的生长。加上寒风和强紫外线对植物的叶片和树皮的侵害，树木的种植难度可想而知。
更为关键的是，那曲的土壤多为冻土，土层浅薄，水分和养分匮乏，难以为植物根系的扎根和生长提供足够的支持。因此，在这样一个高寒、缺氧、冻土坚硬的环境下，任何树木都难以存活。
甚至，当地政府曾经悬赏三十万，只要能在这儿种活一棵树，就可以拿走这笔奖金。
不过，没有一个人成功。
02
大地之树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座“无树之城”里，却“生长”着一棵令人惊叹的“大地之树”。近年来，这棵奇特的网红“树”频频出现在各大平台的热搜上，视频与照片被各大媒体相继转发，让无数人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不远千里，也要慕名前来一睹其真容。
▲大地之树 图源|版权图库
“大地之树”并非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而是大自然在高原滩涂上，经长年累月的水流冲刷与沉积所形成的奇观。
它位于那曲市尼玛县达则错南，长期的潮水涨退过程中，水流如同无形的刻刀，不断在滩涂上冲刷，逐渐切割出纵横交错的冲沟。这些冲沟随着水流的分叉与变化逐渐加深，如同树根和树枝般在大地上蔓延，最终勾勒出“大树”的形状。从高空俯瞰，蜿蜒的水道和深浅不一的冲沟仿佛大地的“树脉”，在辽阔的高原上四散延展。
▲大地之树 图源|版权图库
这棵“大地之树”，没有绿意婆娑的枝叶，也没有繁花点缀的华丽，但它的存在，凝聚了高原大地的风霜雨雪与岁月变迁。每一位身临其境的旅人，都在它的面前感受到大地深处的脉动与呼吸，惊叹于这份苍凉之中孕育出的诡谲奇景。
03
千山之巅、万水之源
那曲曾多次被央视报道，并多次入选“中国最美的地方”，还被国家地理评选为“一生必去的50个地方”之一。
无论是“大地之树”，还是湖泊、冰川、山脉和草原，丰富多变的自然环境与连绵不断的高原美景无一不让人们对这片土地心生敬畏又充满向往。
没有树的那曲，绝非荒地。
它是千山之巅，万水之源。
▲色林错 图源|版权图库
色林错，西藏的第一大湖，湖面广袤无垠，湛蓝的湖水如宝石般清透，在群山与草原之间，湖岸线如同一条细腻的笔触，将蓝与绿泼洒在高原之上。
▲纳木错 图源|版权图库
纳木错，以“天湖”之名闻名于世，湖面如平静的蓝绸，与天空、雪山融为一体，仿佛置身空灵之境。
▲当惹雍错 图源|版权图库
当惹雍错，因湖水分为深蓝和浅蓝的奇特双色，被称为“藏北的隐秘明珠”，深浅蓝色交织，犹如一幅流动的天然画卷。
▲普若岗日冰川 图源|版权图库
普若岗日冰川，被誉为地球的“第三极”，是除了南极、北极以外，世界的第三大冰川。它如同一条银色巨龙，静静地盘踞在高原之上，又沿着山谷蜿蜒而下。冰面在阳光下闪烁，仿佛洒满了无数细碎的星光。每一道裂隙，都犹如大地的肌理，承载着远古海洋的记忆。
▲唐古拉山口 图源|版权图库
唐古拉山口，位于唐古拉山脉、念青唐古拉山脉与冈底斯山脉的交汇处，勾勒出大地脊梁的恢弘画卷。这里海拔超过5000米，白雪覆盖的山峦与裸露的岩石勾勒出冷峻的天际线。山口间的风声低沉而悠长，云雾在山间缭绕，与苍茫的大地相拥，层峦叠嶂中透出一种不加修饰的雄浑和壮美。
▲藏北无人区 图源|版权图库
藏北无人区被誉为“生命的禁区”，也是“世界最后的净土”之一。这里几乎没有人类的足迹，极致的空旷与静默笼罩其间。大地向着远方的雪山延展，空气中透着原初的宁静，就连时间在这里也屏息凝神。
▲羌塘草原 图源|版权图库
羌塘草原是中国五大牧场之一，也是西藏面积最大的纯天然草原，被称作“眼睛的天堂，灵魂的牧场”。它铺展在藏北高原的辽远天地间，一望无际。草场绵延不绝，蓝天澄澈，雪山耸立，天与地在此相融。风从远方吹来，草浪随之起伏，牛羊点缀其间，像是撒落在草原上的珍珠。岁月在此悠然流淌，恬静如画，尽显天地间的广阔与诗意。
04
不可能的种子
至美的自然奇观背后，是严酷的生态环境。
那曲，这片辽阔壮丽的高原净土，一方面展现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另一方面也锤炼着万物生灵的精神与意志。面对这片“无树之城”，人们始终在努力寻找那一抹绿色的可能性。
不过，想要在那曲成功种树，其难度远超常人的想象。“三十万的悬赏”或许早已成为当地津津乐道的噱头，但科研工作者们需要真实面对的，不仅是极端的自然条件，还有一次次失败的沉重打击。
起初，郝伟心想，只要施肥浇水，维持温度，做好栽植管护，树应该就能存活。团队在试验基地种下第一批树苗，初期长势良好，看似生机勃勃。然而，一个冬天过去，大部分树木却没能挺过严寒，死伤惨重。
“第一年种上，第二年死一部分；第二年种上，第三年又死一部分。你的信心啊，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打击没的。”郝伟苦笑地说。
▲萨普神山 图源|版权图库
为了能够在那曲种活树，科研团队需要深入无人区，冒着零下几十度的严寒，搜寻适合移植的树苗。有时，为了找到合适的苗木，他们需要翻山越岭，冒着暴风雪，甚至在冰河中跋涉。
凭借着不畏艰险的勇气和锲而不舍的精神，他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种苗。
然而，因为那曲地理环境特殊，不能直接把种苗从低海拔的地方运过来，所以科研工作者们不断调整着种植策略。比如采用“养根法”，先让树苗在营养袋中培育一年，使其根系充分发育，然后逐步转移到更高海拔的地方，让树苗在自然环境中进行抗寒抗旱的“修行”。
这种逐步适应的过程极为漫长且耗费巨大，但正是这种严谨的科学态度和坚持不懈的精神，使得部分树苗终于在那曲扎根。
近年来，那曲项目基地苗木连续成功越冬，平均越冬保存率75%以上，目前苗木保有量30多万株。
05
希望的萌芽
如今，那曲的街道上已经开始有一些顽强的小树苗挺立，尽管它们还不高大，但我们已经能看到绿色的希望在萌芽。
这些树木的成长，不仅象征着那曲自然环境的改善，更代表着对口援藏项目带来的深远影响。30年以来，援藏工作不仅限于经济建设、教育支援、医疗卫生、人才培养等，更为像那曲这样极端环境的城市带来了生态的希望。依托对口援藏项目的资金与技术支持，科研团队得以引入更先进的种植设备和培养技术，大大提升了树苗在恶劣环境中的存活率。
随着越来越多的树苗成功越冬，“无树之城”那曲，正逐渐成为历史。
▲那曲索县 图源|版权图库
郝伟已经在这片高原上坚守了数年，依然没有回家。
每次视频通话时，他的儿子总会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郝伟每次的回答都是：“过几天，过几天。”
听得多了，儿子渐渐也懂了，那不过是爸爸的“善意谎言”。
谁会不想多陪陪自己的孩子呢？
可郝伟知道，那曲的树虽然活了，但这只是开始。下一步，他和同事们还得继续忙碌，推广和优化高寒地区的种植技术，让更多绿色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长。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枉这几年的坚守和努力。
如果有一天，当你漫步在那曲的街道上，看到那些并不高大的树木时，不妨停下脚步，细细感受它们的顽强和坚韧。
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条，都是科研团队和援藏工作者心血与汗水的结晶，凝聚着艰辛与希望。
每一棵树，都来之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