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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很高评价”并不见得是好事,因为它会与事实不符——或至少不完全相符,比如,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对刚刚达成的加沙停火的评价。
哈梅内伊16日在社交媒体X上写道:“每个人都会意识到,正是人民的耐心、巴勒斯坦抵抗力量的坚定,迫使犹太复国主义政权撤离。”
这里的人民无疑是指加沙人民。在帖子英文原文中未见“加沙”二字,但伊朗国家通讯社在报道中加上了这两个字,其他国际媒体报道中也多加上了“加沙”。
可见,哈梅内伊点出两方面:一方面是人民的耐心,另一方面是哈马斯的坚定抵抗,意指在长达15个月的战争中,加沙百姓凭毅力挺过来了,一边“坚持”还一边等待自己队伍的胜利消息;那边哈马斯坚持灵活的游击战争,虽然遭到沉重打击,但依然没熄火,并等来了与以色列达成停火协议。
这种说法符合一般政治灌输的特点,即在一种对抗或者反抗中,人民支持,由民众中先进部分组成的力量死扛,最后取得胜利。众所周知,伊朗是“抵抗之弧”的核心和领导者,虽然因黎巴嫩真主党被重创,特别是不久前叙利亚阿萨德政权被推翻,导致该联合元气大伤,但德黑兰不会就此就放弃了政治辅导员的基本讲义,还是要把人民推到前台,用民众来支持对战争的结构性解释。
可是,这符合事实吗?在哈梅内伊的贴文中表现“坚韧”的加沙百姓,是如伊朗所叙述的那样度过了这残酷、悲苦的一年多吗?
此次战争自2023年10月7日始,以色列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令面积仅360平方公里的加沙地带变成了战场,哈以双方都有严重伤亡,但刨去武装分子和军人,也不算在10月7日哈马斯越境袭击中死亡的平民,迄今为止最大数量的伤亡来自加沙平民。据加沙卫生部门提供的最新统计数字显示,自冲突爆发以来,已有超过46000名巴勒斯坦人死亡。
这是死亡人数,还有无数伤者,以及更多的流离失所者。尽管以色列方面提供了部分数字,但哈马斯武装的伤亡人数不会超过加沙平民。这又印证了一般规律:在战争中受苦的是普通百姓,如果战场在城市中,那平民就更首当其冲。
支持巴勒斯坦的人同情加沙平民,认为以色列有权自卫的人也同情他们,因为事实如此,无辜民众遭遇了严重不幸。
按哈梅内伊所言,加沙人民和哈马斯是一个统一体,可对比现实会发现,只要没有陷入以一两个简单政治口号就来描述这场冲突的坑,就能知道,加沙人民手里没有小推车,他们也没有给哈马斯送粮食、递情报,他们甚至没有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样把哈马斯武装人员藏起来,然后故意给以军指出错误的追击方向。相反,事实是,哈马斯为保存实力只能东躲西藏,化妆,钻洞,甚至拼命往民用建筑里挤,以储存武器、囤积物资或展开军事指挥。
这表明,加沙战争严重殃及加沙平民,但其本质上并非像哈梅内伊所说的那样是一场整个加沙和以色列的战争,而是激进的哈马斯同以色列之间的军事对抗。加沙百姓和这场冲突的最直接关系,不过是之前他们身处哈马斯治下,战争开始后又成为轰炸和大规模地面行动的最大受害者,简言之,他们是哈马斯以突袭方式杀死一千多名以色列人之后必须付出的代价的承受者。
诚然,加沙百姓与哈马斯同族,当初也是他们把哈马斯推为管理者。但这不等于他们和哈马斯完全等同,最关键的是,哈马斯当初向以色列发动越境偷袭,杀死平民,绑架人质,这是加沙普通人的意愿吗?不排除有人支持,但他们是哈马斯的支持者,不能代表普通的加沙人。
显然,这种区分绝非哈梅内伊等人所愿,因为他们最大的气场无非来自这样的宣示:以色列进攻加沙是进攻巴勒斯坦人。哈马斯不过是个组织,能有多少人?所以,以色列是在针对加沙老百姓。于是,“人民的耐心”就有了充分的论据。但事实是,加沙百姓从一开始就不想要这场战争,不必说更早,仅从一年多之前的10月7日那天起,他们就再次被哈马斯激进分子代表了。他们不是坚持过来——绝不是,哈梅内伊说得太进步了,加沙人是苦熬过来。
哈梅内伊是宣传家和鼓动家,他在上面那句话后面接着写道:“未来的历史书上将写道,曾有一群犹太复国主义者,以最残忍的罪行杀害了成千上万的妇女和儿童,最终却以失败而告终。”
不错,以色列的军事行动是导致了大量加沙人死亡,尽管以色列官方反复解释,但这已在国际上遭到广泛谴责。然而,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哈梅内伊在提到“最残忍的罪行”时,显然不包括2023年10月7日的血腥恐怖袭击,而且,被杀害的“成千上万的妇女和儿童”也都与哈马斯无关,更与已经死亡的叶海亚·辛瓦尔等“抵抗力量”领导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