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好。拉开窗帘的一刹那,阳光便迫不及待地跃进屋里,调皮地拥向我种在小泡沫箱里的蒜苗。在阳光的映照下,那些蒜苗显得愈加青翠。我俯身将手里的一杯清水缓缓倒下,那蒜苗仿佛瞬间便显得更加挺拔,盈透的翠绿与泼洒的金黄相映,颇有一种恬静迷离的美。
耳边隐约响起了稚嫩的童声:“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当腊八节一到,心里对年的渴盼就变得更加迫切。母亲在泡腊八蒜时总会多剥出一些蒜瓣,用竹篾将它们串成环状浸泡在两只盘子里,再放在窗台上。尽管那时的室内温度很低,但它们依然顽强地生长,静静地发芽、长高,直到变得齐刷刷、绿油油,为小屋带来勃勃生机。小时候喜欢蒜苗,不只是因它们给暗淡萧条的冬增添了一抹绿色,更是因为在它们长到尺把高时,年便到了。
终于盼到了年前的集日,吃完早饭便跟着母亲去老十字街的集市上采购年货,通常是先去卖布料的摊位,爷爷、父亲和哥哥的布料多是青色或者蓝色,很快便扯好了。轮到给我买时,母亲则会将相中的几块不同花色的布料斜搭在我身上比对效果。扯好一家人的布料后,自己便迫不及待地用力拽着母亲,朝着那些摆着五颜六色的头绳和发卡的摊位挤过去。母亲总会给我买上一两对发卡和两三种颜色的头绳,有时还会让我挑选一个花花绿绿的纸糊小灯笼,然后再买上几斤猪肉、一两条鱼,便心满意足地回家。
在忙完洗涮和扫房后,母亲便陆续开始蒸馒头、豆包、年糕、包子和层层叠匝的花卷,屋子里几乎每天都溢满氤氲的蒸汽,将炖鱼、炖肉的香气衬得更加浓郁。最爱看的是母亲在年三十那天整齐地剪下那盘里的蒜苗,同猪肉和白菜一起调和成馅儿,由此包成的饺子令人垂涎欲滴。年三十包饺子时,母亲总会包上一个糖馅儿的,据说谁吃到它谁就最有福。每年初一吃饺子时,我总期盼着那只糖饺子出现的一刻。那时的我认为哥哥不爱吃糖饺子,因为只要他端详着像糖饺子,就总会放到我的碗里,而吃到糖饺子的我总会特别开心。后来我发现那个代表着福气的糖饺子,不是出现在我的碗里便是出现在哥哥碗里,而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吃到过;而无论出现在我俩谁的碗里,最终都是属于我的。于是那个傻傻幸福着的我便总成为“最”有福气的那一个。再后来,我发现哥哥端详糖饺子的准确率很高,我便好奇地去问母亲,母亲慈爱地看着我笑着说:“傻丫头,糖饺子煮熟后比其它饺子瘪一些啊,我在捞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就轮流着把那一碗放在你或者你哥面前了。”听完后,我恍然,继而眼眶却潮湿起来。
恍惚间,一滴落在蒜苗上的水珠溅到我的手上,猛然觉察新年又已经悄然而至。如今种蒜苗的习惯已然不只是为了给菜馅儿添香,而是潜意识中的一种怀恋。在翠绿的葱茏间,阳光不停变换着光圈,映着那人群熙攘的集市、饱含关爱的糖饺儿,还有母亲那俏丽忙碌的身影……大大小小的光圈汇聚成簇,带着暖意流向我的指尖,那是母亲牵着小小的我时,手心里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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