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场总会听到一个会唤起人记忆的字:家,比如“家里还有调试线吗?”起初我以为是我们单位的习惯,后来听到其他厂家的人说:“这个问题我得问一下家里”,才知道普遍如此。我心生好奇,家是很有温度的地方,我未曾听闻学生管学校叫作“家”,为什么他们会管单位叫作“家”呢?
刚工作时,我与组长有过分歧,分配任务时,他有时不会说明确的截止时间,只会说尽快,而我出于对时间分配的自信以及难改的拖延症,习惯于有明确节点。等我有一定项目经验和外场试验后,才发现或许他是对的。外场环境与办公室不尽相同,有些场地是露天的,无所依靠,每天把调试设备运过去,连好线,充上电,一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依赖天光时,我们要争分夺秒在太阳落山前完成工作。时间的宝贵骤然凸显,预备工作就要充分做好,组长说的尽快,或许就是利用在“家里”的时间,把功能尽可能完善,问题尽可能多的解决,以应对不可预期的变化。但那时我不懂,小的分歧没有经过充分沟通,自然形成隔膜。
年底做试验,每个人的工作环环相扣,我这边遇到了问题,怕耽误整体进度,但限于经验和知识不足,难以解决,每分每秒都很焦急。第二天,组长拿着行李出现在现场,“家里的事情忙完了,我今天过来。”那一刻,我理解了什么叫看见曙光。许多人一起工作时,我发现大家工作习惯各有不同,有人善于引导讨论方向,有人习惯独自思考,彼此像齿轮一样慢慢磨合,让一个几十人、上百人的团队合作着转动起来。有时,它又像接力,有人忙完自己的工作被叫回去,又会有新的人来应对新的问题。
有一次,我们熬了几夜,表情和行动上都显出疲惫,夜里路灯亮起,我沿着路走了两三百米,就好像身处川流不息的光海中,有电脑屏幕的光,有同事给设备照亮的手电筒光,有车灯,等待接替工作的同事们裹着衣服在车里暂时歇息。第二天,我跟随另一个项目回去,路上有些放松下来,终于可以调整休息,但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夜晚的光线,灯火烛天。我经历了一种特殊的倒时差,因为已经习惯了在外场的作息,回单位后也不禁想,他们这个时间该吃饭了,他们现在应该在做试验吧。
自己也不清楚从何时开始,这个团队在心里生根发芽,甚至不仅仅是从早到晚一起工作的同事,还有默默支持着我们的人。因为要利用有限的天光,准备时间长的试验我们会起很早,有天早上四点多天还黑着,我们去吃早餐,店家阿姨抹了抹半睡半醒的眼睛,端出热腾腾的小米粥和茶叶蛋,那顿饭真的好香。还有一次,场地做试验围起来了,我不能进去,但早上保障车停在里面了,快入冬的北方,空气很冷,我在外面小板凳上缩着,过了很久,看到领导远远走过来,说“车在外面,快进去暖和暖和”,本来当天这个场地只有我,看到他和司机师傅来的时候,有种见到家人的感动。
不同的项目有不同的团队,有时在楼道碰见很久以前一起出差的同事,迎面打招呼,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最近一次出差回来的路上,我突然很想见到上次、上上次并肩作战的同事们,好多话想说,却无非是小事,“本来说好我们自己去坐车就行了,因为下雨,司机师傅还送我们过去。时间富裕了好多,那个城市的高铁站可好了。”结果他们又去往别的地方,奔赴另一个项目了。
那天我意识到,我也开始管这里叫“家”了,家就是让你有安全感、会舍不得的地方,家人就是吵吵闹闹也能一起吃饭的人。
来源 | 事业部
文字 | 杨肖宁
编辑 | L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