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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
邓永昌先生
今天中午干妈邹惠君先生给我发微信语音，说干爹邓永昌先生于上午11.45去世，对于这个噩耗，我是有心理准备的。
前天，我梦见自己的牙齿脱落了一颗，很是惊异，解梦常说齿落家中老人凶。早上起床就给妻子说起此梦，心里忐忑不安，竟于一天后就得到干爹驾鹤西游的消息。尽管不相信解梦，难道这是一个未卜的先兆？
一个老人在92岁的高龄去世，应该说是喜丧。但我怎么也喜不起来，只有用文字表达我的哀思。
脑梗猛于虎，常人慎待之。从去年11月23日脑梗发病，到今天离世短短的两个月，干爹所经历的痛处让我感同身受。在医院陪床服侍干爹的时日，多方面寻医问药，才知脑梗与癌症一样是不能治愈的，治疗只是控制和减轻症状。干爹的病症发展得很快，住院后脑梗形成的血栓影响了身体的运动功能，导致右下肢无法承力行走；两个星期后 脑梗又影响了他的语言中枢，导致干爹口齿不清；入院一个月左右，脑梗再次影响他的吞咽功能，导致干爹无法正常进食，只能靠插管鼻食和输氧了，这些时候干爹虽然无法说话和运动，但神志是清醒的，他可以点头与摇头，听力也很好，我们说什么他躺在病床上都在悄悄的听，很是专心，护工为此还打趣他；再后来就处于昏迷状态，认不得亲人了，直至仙逝。
干爹邓永昌先生去世了，虽然他92岁的生命划上了句号，但他留给我们的人格品德与道德情操却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却在岁月的长河中延续传承，让我享之不完，用之不竭。往事如烟，记忆悠长，还是去追寻一个长寿老人、一个从教一生的教师波澜不惊的人生岁月吧。
干爹邓永昌生于1933年，排行老二，遂宁蓬溪县人。家处农村，幼年家庭贫困，少时在涪江边拉船、淘沙金，也当过学徒和拣破烂。解放后党和政府开门办学，动员工农子弟入学读书，才走进学堂，以16岁的大龄入读小学。学习特别吃苦，非常珍惜学习时光。读完小学考入蓬溪县初中和高中，六年后于1958年考入四川外语学院学习俄罗斯语言文学专业四年。1962年分配到南部县建兴中学任教高中俄语课直到文革。文革后于69年改教英语，直到1996退休。曾任建兴中学文革副主任，英语教研室组长，中学高级教师职称。
邓永昌老师教学风趣诙谐。教英语便于学生理解和记忆单词，很是下了一番苦工，他用生动形象的语言诠释单词的读音，诸如小汽车“car”，他注音“卡”，理解为汽车刹车的声音；时常“often”读音“窝粪”，这种诙谐幽默的确让人忍俊不禁，并在轻松快乐中记住单词的读音。就在今天的部分校友群里，一些师生都在回忆邓老师教授英语的情景，表达对他的无限怀念。
邓永昌老师教书特别严厉。也许是他大龄才入学读书的缘故，对读书改变命运的认识尤为深刻，对读书的机会特别珍视，只是大多数在校的孩子们际遇不同，不能懂得。他上课常常教棍在手，抽问或者默写单词，只要没有回答好或者写错，就会教棍临身。俗语说“棍棒底下出公卿”，他相信教棍哲学，督促学生认真学习。他的严厉不只针对学生，更对于自己的两个孩子，他的严厉近乎于苛刻，哥哥邓文风经常挨打，以至于工作多年后才治愈中学时代心底留下的心灵创伤。两个孩子在他的棍棒教育下，非常优秀，哥哥考入中山大学，妹妹考入江西财经大学。他的严厉，师生们曾悄悄给他取了诨号，他也淡然置之。学生也害怕他的教棍，不敢得过且过。于是，多年来的教学成就了他“严师”的名号。他退休后，我俩也曾聊起“严厉”的话题，他说高中时光就短短的两三年，很快就过去了，青春期的孩子懵懵懂懂，稍不注意就会分神而忽视学习，浪费时间，虚度年华。所以他要用教棍打醒梦中人，把孩子们往大学里面“赶”。多年以后，这些挨打的孩子毕业后考入了理想的学校深造，怦然知晓他的苦心，内心释然而不记恨。的确，现在很多学生都感念他的严厉，在该读书的时候认真学习，没有虚度光阴，如今在各地享受着充裕富足的生活。
邓永昌先生当过官，却无意为官，在历次社会运动和文革中，他因贫苦家庭出身，为人公道正派、低调务实，被选为学校革委会副主任。他当官清正坦荡，不巴结、不害人、不恋权、不畏权，刚直不阿，两袖清风。文革后退职下来就当了一个普通老师，最大的官就是英语教研室组长，一心一意教学生，聚精会神抓教学。三十多年前我在母校读高中，在下晚自习后或者在放假的周末，经常看见位于教学楼一楼的英语教研室里，灯光明亮，邓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英语资料，总结归纳知识考点，抑或戴着眼镜亲自刻钢板蜡纸，油印英语复习资料。也许因为太劳累，他的眼睛视力从那时开始直线下降了，以至于前两年告知我他的右眼早已近乎失明，左眼视力也在0.4左右。他的身体力行，对工作的兢兢业业，早已赢得了师生的尊重与爱慕。
干爹邓永昌先生是锻炼达人。一生都喜欢户外运动，锻炼身体，单杠、双杠、吊环都能上下翻飞，尤其是劈叉一字马，常常赢得路人的喝彩。在母校操场骑自行车表演顿车，他的技巧让人叫绝；在绵阳、遂宁和南部居住期间他到达锻炼场地，都有人驻足围观，他收获了很多粉丝朋友。多年前粉丝朋友拍摄了他的锻炼视频，内容包括单双杠器械以及表演劈叉一字马，都看不出他已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粉丝与路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他非常享受。
邓永昌先生特别爱干净。家里每天收拾的干净整洁，客厅简洁明亮，茶几沙发井井有条，书柜整整齐齐。就连玻璃窗台，他都擦得一尘不染。
邓永昌先生喜欢动脑。他喜欢写打油诗，不讲平仄，嬉笑怒骂皆能入诗，有对山川风景的赞美，有对社会现象的鞭挞，形象生动，不拘一格，大约有几百首。他擅长歇后语和顺口溜，经常在参加学生聚会活动的时候即兴讲话，出口都是顺口溜，往往引得哄堂口大笑。十多年前他整理了他的打油诗、歇后语和顺口溜，还编写了四字韵——主要是把意义相近或者相反的成语归纳整理，便于大家根据语意可以信手拈来使用，准确表达思想与情感，然后合集形成一本书——《油诗·方言·四字韵》，自费刊印后，免费赠阅给师生与亲友。这本书初刊时一百多页，这些年来他一直笔耕不辍，陆续又写了很多诗。我常常要求他封笔，毕竟快90岁的人了，好好休息，安度晚年，他却说常常动脑可以防老年痴呆。到今年初最后一次刊印，居然有厚厚一本，两百多页。
多年以来，我一直觉得，干爹邓永昌先生性格严厉刚直，干妈性格慈祥和蔼，二老作为知识分子长者，于我来说，这是最好的互补，不仅仅是我的老师，而且也是我人生的导师。尽管我已是县处级干部，但时常告诫我要保持廉洁、谦虚、低调和务实，不能出现贪腐。干爹说话很直，没有弯弯绕，忠言逆耳嘛。正是干爹干妈自身的清廉高洁的品德与情操，深刻影响着我，让我始终正道直行，行稳致远。二老从教一生，为人师表，他们的所言所行以及谆谆教诲，就是留给我的一笔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
写下这些文字，现在想来，他一生勤于锻炼身体，所以长寿；他看淡一切，所以与世无争，晚年生活怡然自得。
干爹邓永昌先生驾鹤西游，生命虽逝，但风范永存。
尊者仙逝，畅游天国。
最后，以一首诗表达内心不舍与哀痛的情愫。
《七律·悼干爹邓永昌先生》
少小涪江历苦辛
大龄求学惜光阴
川外学成罗刹语
建中铸就严师名
一根教鞭督学业
三尺讲台授真经
尊师驾鹤仙游去
弟子惨怛泪满襟
何锐（建兴中学高87级）于成都
2025年1月23日
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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