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中院发挥破产审判职能
帮助天人药业涅槃重生
10月14日
《人民法院报》头版刊发
宁德中院相关工作纪实
↓↓↓
天人药业太空育种项目
八月柘荣，“参意盎然”
在福建省柘荣县天人药业股份有限公司
（以下简称天人药业）
太子参航天育种智能温控大棚内
一畦畦太子参长势喜人
迎来丰收期
一群工人正忙碌地采挖太子参
太子参是一种名贵中药材，具有补气、益血、生津之功效，但传统的太子参杂交育种过程漫长。“2021年，我们将38000粒太子参种子送上神舟十二号飞船遨游太空，开展太空诱变育种试验，三至四年就可以选育一个优良品种，且抗逆性强、产量高。如今，种苗已培育到第三代。”望着眼前欣欣向荣的一幕，该公司总经办总监陈阿琴满脸笑容地介绍道。
神舟十二号太子参航天育种种子交接仪式在福建天人药业股份有限公司举行
谈到天人药业，一路参与、见证企业发展壮大的陈阿琴最为熟悉。创办于2004年的天人药业是集太子参育种、研发、GMP生产及销售为一体的省级龙头企业，是当地最主要的太子参收购商和加工商，名下拥有全国唯一的太子参太空育种基地、全国首个“太子参植物工厂”、太子参种质资源库，参与制定太子参等药材、饮片等行业国家标准12项，拥有专利数30多项、授权发明专利8项……
然而，过去的两年，这家一度站在中国太子参种业舞台中央的“明星企业”，却因债务危机深陷泥潭，经历参农堵门、员工讨薪、金融债务违约、上下游供应链危机，太子参航天育种项目难以继续……
困境之时，宁德市中级人民法院及时伸出援手，帮助这家负债上亿元的企业重回发展“赛道”，“破”而后“立”，涅槃重生。
危机
一纸诉状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
“近二十年的稳健经营，让我们在业内积累了国内知名药企华润江中、力捷迅、华润三九等优质的客户资源，也赢得了良好的口碑。”但令陈阿琴没想到的是，一纸诉状打破了公司原有的平静。
2022年3月，一名债权人向浙江省苍南县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天人药业返还借款265万元并支付利息，同时申请诉讼保全，公司银行账户被冻结。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起诉讼让企业潜伏已久的问题浮出水面。
原来，受中成药原材料涨价、固定资产投资过高、拔苗助长式追求企业上市、股东撤资等多重因素影响，2020年以来，天人药业整体业绩下滑，陷入资不抵债的境地。至2022年9月，公司账面余额仅107980.83元。
债务危机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此后半年，多家银行贷款到期，上游供应商拒绝供货，下游订单无法按时交付，拖欠税费、工程款、员工工资等问题接踵而至，企业债务高达1.45亿元，资金链全面断裂。
企业深陷资不抵债的泥潭，而太空育种项目每年需投入的科研经费高达200多万元。
开花阶段的太子参
“当时‘太子参太空育种’项目已经培育到第二代，后续可能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陈阿琴说。
然而，后续是多久？产生的经济效益几许？一切都是未知数。太子参从组培、选育、扩繁、栽种、上市，往往要花费8到10年时间，巨大的前期投入和漫长的等待过程让当时的天人药业不堪重负。
此外，依照天人药业与江中药业公司签订的《太子参航天品种选育合同》，现存种子最迟需在当年12月初入土种植，否则将影响后续培育，承担违约责任。
一边是“等不起”的债务压力，一边是“慢不得”的种业培育，38000粒太子参航天育种种子该何去何从？这是摆在天人药业面前的一个艰难选择。
“病入膏肓”的天人药业，最终走到了破产的地步。2022年9月22日，天人药业向宁德中院申请破产重整。
“当时情况下，破产是防止债务链条进一步恶化，保护企业经营、保护资产完整、保护企业主、保护债权人最好的法律武器。”宁德中院民三庭庭长赖昌铅说。
天人药业的困局如何破解？这是法治化营商环境给人民法院出的考题，也是人民法院对紧紧围绕“公正与效率”工作主题，服务保障创新、科技、绿色的新质生产力发展的一个考验。
转机
破产重整给药企开出“救命药”
“经过实地查看，我们认为天人药业取得的相关专利、药品生产许可、太子参供应链配套、与江中药业公司未履行完毕的供货合同以及太子参航天育种项目都属于优质无形资产，企业具有重整挽救价值。”该案承办法官陆学宇说。
于是，2022年9月28日，宁德中院裁定受理天人药业的重整申请，随即启动重整程序。同年10月19日，通过“竞争﹢摇号”的方式指定经验丰富的清算服务公司担任天人药业管理人。
为了维持天人药业重整价值，宁德中院准予债务人自行管理营业事务，指导管理人、债务人与债权人协商。在第一次债权人会议上，职工安置方案、财产管理方案、变价方案等表决通过。同时，决定天人药业重整期间“破产不停产”，继续履行与江中药业公司的《太子参航天品种选育合同》，防止因企业破产导致营业停摆。
“当时，公司各类矛盾尖锐复杂，维持主要客户订单和生产秩序成了重整初期的当务之急。”管理人方负责人林杨说。
因未能按时供货，与江中药业公司的合同已经违约，为了留住稳定客户，保住“造血订单”，管理人和自营小组留守的16名员工多方联络供应商筹措货源，千方百计维护好原有合同。
正当企业慢慢走上正轨，30吨太子参准备发往江中药业公司之际，部分债权人闻“破”而动，联合参农上门讨债堵门，要求扣留货物。此刻，若无法按时发货造成二次违约，天人药业将被江中药业公司取消供货资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22年12月23日，天人药业召开第二次债权人会议，债权人分三组对重整计划草案进行了表决。有财产担保债权组两次表决均未通过。
这一债权组包括两家银行，他们认为，以拍卖重整投资权益的方式招募投资人，若多次流拍，抵押担保债权的清偿率将无法保证，希望直接拍卖抵押物。天人药业又被推到破产清算的“危险地带”。
面对层出不穷的问题和矛盾，管理人一度动摇了天人药业重整的决心，希望转破产清算程序，快速推进案件进展。
对此，参与本案审理的法官王武亮认为，虽然破产重整困难重重，但“若能重整成功，不仅能有效盘活资产，大大提高各债权人清偿率，也能推动地方药业产业的优化升级”。
陆学宇从法定程序上也让债权人在权益保障上吃了“定心丸”，“拍卖成交价属于公允的市场价值，故不论最终的成交价为多少，有财产担保债权组的抵押担保债权都将获得全额清偿，不存在权益受损的情况”。
综合考量，2023年4月17日，宁德中院依法强制裁定批准天人药业重整计划草案。
天人药业职工债权发放仪式
重整计划执行期间，天人药业全额清偿了职工债权169万余元。同时，面向全国招募投资人，吸引了30余家意向投资方。
为了防止恶意低价收购，在宁德中院的指导下，采取“假马竞标”的方式，确定托底意向投资人，经过严格筛选，最终引入具有雄厚实力的投资者中通云仓，注入资金3400万元，让天人药业速效救“芯”。
生机
府院联动助危企涅槃向新求质
“柘荣县90%以上的农民从事与太子参相关的产业，天人药业是我们当地农业龙头企业，曾为太子参种业‘芯片’发展发挥重大贡献，破产重整是众望所归。”柘荣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韦晓文表示。
宁德中院联合多家单位召开天人药业破产重整现场协调会
整个重整过程，政府、法院、管理人同向发力，建立了畅通有效的府院“联合共益执破”机制——
面对部分债权人联合参农上门堵门行为，成立破产重整工作专班，组织府院相关部门多次到现场召开协调会，安抚参农和债权人情绪，寻求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举办太子参产业招商会，多方式引进意向投资人，开设绿色通道，快速办理企业股权变更等手续；
联合出台《关于破产管理人办理银行结算账户和征信相关业务便利化的实施意见》，征信、信用修复等业务办理一路绿灯，为企业重回生产经营正轨扫清障碍，成为宁德地区债务人金融信用修复第一例。
2023年7月，企业征信恢复正常，重整后的天人药业真正摆脱负债影响，重获新生。
“那段时间，破产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个留守员工的心间，但在政府、法院、管理人多方努力下，问题一个一个被解决，公司逐步恢复运转。重整期间，公司还获得了‘省级高新技术企业’和‘三无一全’标准认证等多项荣誉。”在陈阿琴心里，彼时“共患难”的经历虽苦，踏过困境便是苦尽甘来！
历时6个月，重整计划已基本执行到位。如今每次来到天人药业，都能真切感受到企业在重整后的积极变化。
近段日子，陈阿琴和她的同事们愈加忙碌了。7月初，新天人药业与浙江大学达成产学研合作，将依托彼此的技术研发、市场推广、品牌建设优势，锁定儿童肠道炎症肠道菌群研究，共同开展柘荣太子参的技术研究和产品研发项目合作。
府院“加法”联动，释放“乘数”效应。如今，新天人药业发展势头蒸蒸日上，实现了资产价值翻倍增长，企业版图进一步扩大。
“原来我们的主营业务比较单一，重整后，我们还新增了岗梅、栀子、龙眼肉、白芍等中药材品种，市场扩大至全国范围。”陈阿琴说，新天人药业市场从福建、江西、浙江等扩大至全国范围，新增北京同仁堂（亳州）饮片有限责任公司、华润现代中药（昆明）有限公司等19家客户。
此外，在原有业务的基础上，新天人药业不遗余力加大种苗育种研发投入，加大对太子参脱毒品种、杂交选育以及太子参航天育种第三代选型选育的工作。
从资不抵债到破产重整，短短一年多时间，天人药业破茧重生，资产总额由重组前的约5000万元增长至1亿元，业务市场不断扩大，有效盘活各类资产和产业，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让38000粒柘荣太子参“太空种子”得以安家。
“近年来，宁德中院充分运用法治思维和法律手段，发挥司法职能，对具有挽救价值的创新型危困企业倾注法治之力，积极重整挽救，展现了人民法院服务保障新质生产力发展，护航法治化营商环境的责任和担当。”福建省人大代表林巧容赞许道。
以高质量司法服务种业创“芯”发展
人民法院报评论员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指出，要健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体制机制。
近年来，随着信息技术、生物技术与农业生产的深度融合，全国各地因地制宜加大种业科技创新，推进农业动能转换，打开了渔业种业、高山花卉种业、食用菌菌种培育、中药材太空育种等多元种业“芯”欣向荣的局面，走上了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的新赛道。
小小的种子是农业的“芯片”，连着“国之大者”。科研加持，技术赋能，我国种业发展从创新到强“芯”，也意味着新质生产力正在引领着现代农业产业发展大变革。
在这样的背景下，护航种业振兴，为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营造良好的法治化营商环境，成为人民法院的又一重要课题和任务。
面对这道创新与改革命题，人民法院如何高分作答？
要做实做细“从政治上看、从法治上办”。紧紧围绕“公正与效率”工作主题，主动把法院工作置于种业振兴发展大局中谋划推进，自觉跳出法院看大局，跳出审判看发展，跳出案件看效果。在办理天人药业重整案过程中，福建省宁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从依法保障企业生存、农民生计、产业发展、社会安定等方面综合考量，依法强制裁定批准重整计划草案，既解决各类债权最优清偿，也为企业开出最佳治疗方案，更保住了太空育种项目，实现了政治效果、社会效果和法律效果的有机统一。
要让“真创新”受到“真保护”。充分发挥法治固根本、稳预期、利长远的保障作用，立足审判职能作用，用心用情办好每一起涉新质生产力案件，做好种业知识产权审判工作，加强种业知识产权保护和农产品地理标志保护，切实让依法保护种业创新落到企业上、产业上、发展上，激发“种子工程”的创新动力、创造潜力和创业活力，保护助力种业全产业链发展。
要在法治轨道上深化改革。强化有解思维，提升善解能力，把统筹“破”与“立”的理念融入破产审判工作，充分运用重整、和解等方式实现市场主体的有效救治，释放破产专业审判效能，为高“芯”技术产业标识方向、提供最优方案。同时，持续发挥府院联动机制作用，创新重整企业征信、信用修复便利机制，为企业回归经营“正轨”铺路架桥，把服务保障新质生产力发展落实到具体实践中。
千川汇海阔，风正好扬帆。良好的法治化营商环境必将为种业振兴发展释放强劲动能，人民法院起而行之，行动将更加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