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小学时光

文摘   2024-11-10 00:00   海南  
女儿一直很想知道我曾经上小学的学校在哪里,因为从小到大经常听我说在很远的地方,她总有些不大相信,也许是时代不同,经历也不一样,她在外面上的小学,离家很远是正常的,因为都是校车接送,早去晚归,所以她总认为能走着去,而且中午还需要回家吃饭的地方能有多远呢?
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今年元宵节回老家的时候,我就带着她沿着我四十多年前上学的路,重温了一遍小学时光。

我家在东头,屋子的东墙外就是一条巷子,巷子里住了很多人家,我和小伙伴们那时一般都喜欢从巷子后门出去上公路,下个坡直接就过了村子,这样走最近,不用走村里面,要绕几个弯,才能穿过去;而且后面是新修的公路,路面平平整整的,铺着沙子,下雨也没有多少泥巴,不会像村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到处是水坑。但是如果没有伴儿,我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是不敢走后面的,因为后山是坟山,当时为了修公路,挖了山脚的同时也挖了那里的坟,尽管坟里面的遗骸都提前迁走了,但路边的崖壁上几个很深的生基洞,却明晃晃的留在原地,一目了然,一个人走在那里总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现在巷子里住的人都搬去公路边盖房子,巷子早已塌了,后门那里也堵了,走不过去,所以我便带着女儿从西头的老门套子进去,打算从塆中间穿过去,可是当我们走进老门套子里面时,才发现以前可以穿行的几个院子,都是墙倒壁塌的,残破不全的院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锁,感觉风一吹就倒了,我们不敢靠近,只好从倒塌的墙头翻过去,顺着后坡又回到了公路上。

曾经的的新公路早就不像公路了,到处坑坑洼洼,不说走车,人走都得小心翼翼的,路边被一些勤快的人挖成了菜地,路也变窄了。
后公路的坡不算陡,但有些长,那些年每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坡的两头都是严重堵车的地方。我们高一脚低一脚的下到坡底的平路,路边和旁边的田埂之间是很深很宽的排水沟,以前水沟里的水很清,时常可见成群的小鱼小虾在游,但这些我们都不感兴趣,最喜欢的就是找棍子挖水沟里野生的荸荠,尽管费尽功夫挖出的荸荠很小,而且一点甜味儿没有,也不影响我们挖的热情。

继续往北走就到了草庙墩,这里一直以来也是我们谈之色变的地方。在本地有个秀才的一首诗流传很广,其中有一句“大胜关出霸王”,听说这里就是当年的霸王拦路设卡的地方,我没有见过真的霸王,但生产队用推土机把上面推平改田的时候,我还很小,亲眼看见了土里推出的森森白骨,从那以后就对这个地方有了恐惧。而且经常听人说这个地方很邪气,老是出些莫名其妙的怪事,尽管我并没有真的碰见什么东西,也从来不敢一个人从这里走。
拐过草庙墩,就是一个池塘,我们叫它草庙塘,哪怕天气再热,我都不敢去塘边玩水,因为大人总是告诫我们说这个塘里有水猴子,会把在水边玩的人偷偷拉下去,特别是正中午的时候,它们最喜欢出来,所以我们每次中午上学走过塘边,都会离得远一点,还不停的偷偷往水里瞅几眼,想看看水猴子到底长什么样,又怕真的一不小心被它跳出来拉下去了。后来长大了再回想起来,才明白大人是骗我们的,因为这个塘跟一般村里的塘不同,塘边没有缓坡,都是吊坎子,大人怕我们玩水不小心掉下去了就很难爬起来,这里又不挨村,特别是中午,路上基本上没什么行人。
可现在走到这里时,我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或者是走错了地方,路东边以前很高很高的墩子不见了,变得差不多跟公路一般平,前面那个塘也消失了,我不知道那么高的墩子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那么深的塘是怎么消失的,估计是把墩子上的土填了塘,然后都平成了田吧!只觉得沧海桑田,变得太快。

过了草庙塘,旁边的田埂上有一个很大的土堆,以前放学的时候,我们经常在田埂上抽茅针,但却从来不敢上那个土堆,我们一直以为它是一座无主的孤坟,心里始终很敬畏,后来才听说那里是曾经的烽火台,再想到村里的那个有着武将的门当户对标识的老门楼,老门楼的户对上刻着的“光绍平原”,还有老门套子曾经的名称“牢门套子”,以及套子口现在依然可见的地磨石,让我越来越对了解大胜关的历史有了浓厚的兴趣。
几十年的沧桑变化,那个烽火台早已没有了原来高耸的样子,站在路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我一直走到田里,才发现了曾经的一点痕迹。

草庙旁边的南畈,以前是住了一户人家的,现在只看到了田,完全找不到一点老房子的影子。
昔日最红火的红砖窑厂,带动了附近多少人的生计啊!挖土的、做砖的、烧窑的、拉砖的……,每天厂上都是汗流浃背、忙忙碌碌的人,远远都能听见机器声、吆喝声……,可现在这里却安安静静,高高的烟囱也不见了影踪。
老路在松树墩和顺河店路口就与现在的新公路合在一起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顺河店路边的那口井,水很甜,井很深,水面离井口很远。我们那时上学都是在家里带一个空瓶子,在路上或学校装冷水喝,在这个井里打水的时候得用一根长线绑住瓶子慢慢的吊到井里去,才能打得到水,也经常会有线没绑紧,把瓶子掉到了井里的情况发生,我都记不清自己丢了多少个瓶子进去了。
我凭着记忆中的大概位置,和女儿在那里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那口井,也许是后来填平了吧,心里觉得很可惜。

顺着公路继续往前走,一直过了松树墩,远远的就看到了通往我曾经的母校——江湾小学的那条路了,多年没来,心里还很有些激动,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群群背着书包、追逐着奔跑的小学生。
我上学的时候,学校里一到三年级是没有桌椅的,四、五年级才只有课桌,椅子自己带。我们一般都是同村的小伙伴之间商量好,一个带桌子,一个带板凳,去学校搭伙同桌。说是带桌子,其实也就是带块木板,到学校找些砖头支起来就勉强算是桌子了,还摇摇晃晃的,一点不稳。有的实在什么都没有带的,老师就看看谁的桌子长一点、宽一点,让这个同学挤在一起坐着。因为每个人带的木板长宽都不一样,凳子的高低也不同,所以教室里面的桌椅给人的感觉就是乱七八糟的。
书包也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大部分都是简单的一块布,缝成个袋子,然后开口那里穿根绳子一束就行了,很容易破,好在那时候的书本不多,一到三年级就语文和数学两本书,书不大,纸质也不厚,再加上两个作业本、一枝铅笔,一块橡皮,都很轻。如果不到处磨的话,一个书包还是能用很久的。

快到学校的时候有一个小坡,坡的右边是一个池塘,顺着塘边的小路可以直接走到松树墩村里。塘边以前是做砖、瓦的泥场。
坡的左边是山,半山腰上的一条小路就是北边从准提庵到学校之间的路。上了坡后,路的左边是大队的砖瓦窑,这个窑比南畈的窑要早些,烧的柴火,出的是青砖黛瓦。我们下课的时候,经常喜欢去泥场玩,摘些花草树叶之类的放在做砖的盒子底下,做出来的砖上面就有很多漂亮的花纹。
现在路右边的池塘还在,过了池塘通往松树墩的那条小路完全被树林挡住了,我不知道里面还能不能走过去。
路的左边的那座山看不见了,曾经的那条小路那里也被盖了房子,估计后来学校没有了,那条路也就没什么作用了吧。

过了砖瓦窑就进学校了,校园座落在松树墩和准提庵之间的一个山凹里,三面环山,四周都不挨村,没有校门,四通八达,东、西、北边依着山建的教室,东边山坡上的梯地是学校的农场,种的应季的庄稼,还有很多梨树;中间是操场,操场的北头有一个舞台,说是舞台,从来也没有人在那里跳过舞,那时叫演戏,都是在教室里排练好后,下到村里的田间地头去表演,所以舞台只能勉强算个主席台,一般都是领操和开会以及放学整队的时候才用得上;南边是一个池塘,塘里面的水很脏,一般打扫卫生的垃圾都倒在了塘坡上。那时候的教室里、外都是土地面,不用拖地,最多就是扫地灰尘太大的时候,在塘里提桶水洒一下。
塘的东边是厕所,厕所的旁边还有几块菜园,走过菜园不远的田边有一口井,井不大,水也不是很深,还有些淡淡的泥巴味儿,我们平时在学校喝水都是拿瓶子来这里灌,还有学校饭堂的用水,也是在这里挑。

那时候学校的老师基本上都是民办教师,除了校长有时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一般的科任老师都是在本大队挑选的,虽说当时都没有教师资格证,但我觉得他们的教学能力一点不比我后来见过的很多有证的老师差,而且他们的责任心更是后来的很多公办老师比不了的。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教室就在一进学校左边的第一间,也就是靠西边的第一间教室,班主任是何继梅老师,她跟我是一个塆的,还在塆里的幼儿园教过我,中等身材,微胖,齐肩的短发用卡子整齐的夹在耳后,总是笑眯眯的,一脸慈祥。
当时文革刚刚结束,我们应该是在语文课文中学语录的最后一届,下一届的教材就改版了。跟现在的教材顺序不同,我们是先学拼音,后学课文和生字,在课文中不用学的生字都是直接用拼音代替的。
何老师那时候对我们很严格,学拼音时每个拼音的发音、口型都要求我们做到位,反复练习。我到现在依然记得我最开始学的几个生字是“小、儿、口、斗、不、日、方”,第一课的课文是一首诗歌,内容是:
红小兵,斗志昂,狠狠批判四人帮。
阶级斗争永不忘,心明眼亮向前方。
学生字的时候,何老师为了让我们更好的理解生字的意思,总是拿着很多内容相反的图片,让我们比较、区分,比喻小的和大的、儿童的和老人的、圆的和方的…_,这种让我们加深记忆的教学方法,几十年了,依然深深的刻在了我脑海里。在那个并不是很重视学习的年代,她一个民办教师能做到这样,真是太难得了。

我对第三课的感受最深,一直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它的内容是:
赤脚医生好阿姨,毛主席教导记心里。
风里来,雨里去,看病认真又仔细。
一想到这篇课文,我眼前就出现了我高娘的形象。高娘是一名赤脚医生,每次到学校里给我们打预防针的时候,动作都很轻,很温柔,碰到怕痛不愿意打的孩子,就轻声细语慢慢哄着、鼓励着,还经常到每个生产队里、病人的家里帮人看病。当时大队里一共四名赤脚医生,后来精简了一半人,高娘也被精简回家了,但我们附近几个塆的妇女生孩子,依然是去找高娘接生,在那个基本上没有孕检的年代,经她手接生的都是母子(女)平安,没出现过一次意外,高娘从来没有收过人家的接生费,真的是做到了毛主席教导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更是现在医务工作者的楷模。

四年级的时候,我差点辍学了。
那天,一贯老实巴交、经常被人欺负的我,又被别人无缘无故的找碴打了,我心里很难受,觉得发小们很多也是读了二、三年级之后就回家了,现在在家里放着牛,自由自在的,多好,我为什么每天起早贪黑的上学,绞尽脑汁的写作业,还要在学校里受人欺负?越想越委屈,大哭了一场之后,就收拾好书包,打算中午放学回家后就不来了。
我们中午回家吃饭是不带书包的,所以排队的时候,本来一直站在第一排的我,因为背着书包怕被老师看见当逃学,就特意躲在队伍中间,结果还是被整队的班主任石福生老师发现了,他把我留了下来,问清楚原因之后,耐心的教育开导我,让我理解读书的意义,不要轻言放弃。如果当时石老师没发现,也许我的读书生涯没等到小学毕业就结束了。
五年级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写作文越来越难了,每次都是应付了事。那时候除了课堂上学的书本知识,我们很难接触到其它的课外读物,为了提高我们的写作兴趣,班主任刘啟胜老师为我们买了《故事会》,在班上传阅,让我们在看故事中学习写作方法、技巧。
记得有一次他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记暑假里的一件有意义的事”,我洋洋洒洒的写了不少字,用了很多好词好句,自我感觉良好,可是后来本子发下来的时候,我却发现批语是“离题了”,还没给打分数。而另一个同学的一篇作文,在我看来篇幅又短,语言也平平淡淡的,一点特色都没有,却得了高分,我很不服气,他语重心长的指导我说:你没有认真审题,我叫你写的是有意义的一件事,你看看你写的是啥?像记流水账一样的,如果我布置的题目是有意义的一天,那么你写的就是一篇不错的文章,你以为专门写的多、用词好就行了,离了题那就是华而不实。在刘老师的引导下,我慢慢的对作文越来越感兴趣,也不像开始那么怕了。

小学毕业以后,我就没有再去过江湾,加上八十年代后期,因为大队要重新拆分,从准提庵往北仍属于杨桥村,松树墩往南属于大胜村,同时在大胜关新建了一所学校,所以江湾这里原属于杨桥大队的小学,也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了。
如今再回到曾经的校园,除了那个池塘仍在,完全不见了昔日的模样,教室没有了,操场变成了菜地,后山坡的梯地也变成了坟山,我和女儿顺着山边的小路慢慢走到山顶,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默默的转了一圈后,就惆怅的离开了。
说实话我那时真的不喜欢这个学校,甚至讨厌它,因为离家太远,导致我们上学、放学的路上都要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承受更多的艰辛,但我一直怀念着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还有我那回不去的童年。
作者:明天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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