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4年第11期内容
早晨,我去喂兔子。
打开兔笼二层的盖板,看到角落里躺着一团粉白色、比我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肉,一动不动。
我吓了一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又发现那团肉肉边上有一堆白绒绒的兔子毛,底下像是藏着什么,在微微弱弱地动。
我赶紧弯下身子去看笼子的下层——3只成年兔子集体站着,不吃东西,也一动不动。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以前,每当我把兔粮倒进食盆,它们三个都会冲过来,张嘴就是一口。而且,兔子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好玩——它们小嘴紧闭,上下唇却不停地动,常常分辨不出是在啃、在咬还是在嚼。我们能看到的,只是大半盆兔粮很快就没了踪影。
眼前的情景,让我忍不住大声叫起来。还在屋里睡觉的两个小女儿听到我的惊呼,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奔到花园里,最小的那个差点把自己绊倒在草地上。
“真的吗,爸爸?”
“爸爸,是真的?”
她们抑制不住兴奋地挤在我的身边,向兔笼里观望。
“当然是真的,兔子生宝宝了!”我用手指轻轻拨开那堆细软的兔毛,里面竟藏着4只粉嫩的小兔崽儿。最小的那个,还没有我的大拇指长。
4个小家伙挤在一起,其中的一只,脑袋蹭着另一只的肚皮;还有一只,在拱另一只的屁股;当看到有一只兔宝宝的后腿,踢踢蹬蹬地踹了它兄弟姐妹的嘴巴时,我的两个女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突然,二女儿发现了问题。“爸爸,这些毛是你放上去的吗?”她指着兔宝宝的身子底下铺着、身上又盖着的厚厚的兔毛,这样问。
我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她就自己看到了答案——有只成年兔子身上的毛,被揪扯得稀稀落落。显然,这个看上去丑得有点滑稽的兔女郎,就是产妇。
此时已是冬末,夜晚温度最低时只有摄氏5度左右。这只初为母亲的雌兔在生产之前,先扯下自己身上的绒毛铺上厚厚一层,产崽后顾不得虚弱的身体,又赶紧扯下一些盖在兔宝宝身上,然后让它们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它在撕扯自己身上的绒毛时,一定很疼吧?是谁教会了它做这一切,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还是后天的母性修为?动物世界里究竟藏有多少我未曾知晓的美好秘密?此刻,兔笼内的一幕,着实让我动容。
在外面吃自助餐,我去取食物,待回到餐桌,却见两个小女儿在拌嘴。问缘由,妻子不答,只冲着我挤眉弄眼地笑。
接着,11岁的二女儿向我要了手机,打开后对妹妹说:“你看,是不是爸爸最爱我?他手机的密码都是我的名字。”
7岁的小女儿气呼呼地说:“No!爸爸跟我说了他最爱我,晚上他陪我睡觉,还给我讲故事。”
二女儿立刻还嘴:“我小的时候,爸爸也陪我睡觉、给我讲故事。”
小女儿:“爸爸跟我说他最爱我,他对我的爱从我们家到月亮,再从月亮回到我们家。”
其实,这是一本童话书里的话——兔子宝宝说它对妈妈的爱有从地球到月亮那么远,兔妈妈答自己爱宝宝有从地球到月亮、再从月亮回到地球那么远……我给女儿讲故事时,自作主张抄了作业。
争来吵去,两人没分胜负。我和妻在一旁看着,都不制止,由她们去动用嘴上功夫。终究还是大几岁,二女儿很快转而向我求证:“爸爸,你最爱我对吧?”
她的话音才落,小女儿马上鹦鹉学舌:“爸爸,你最爱我对吧?”
幸亏大女儿今天没来,否则,已经17岁的她也同样会加入求解的队伍。多年前她刚刚有第一个妹妹时,就悄悄问过我,“爸爸,你最爱我,还是最爱妹妹?”
看着两个女儿期待的目光,我不想用“一碗水端平”那招。看一眼二女儿,再看一眼小女儿,我慢悠悠给出了答案:“谁最爱爸爸,爸爸就最爱谁。”
二女儿“嗖”一下举起了手:“我!”她站起来,从餐桌对面跑过来,在我脸上“叭”地亲一口,说,“耶,我最爱爸爸,爸爸也最爱我。”她嘴唇沾的食物移到了我脸颊上,有点凉。还没来得及擦,坐我身边的小女儿已经一把抱住了我的脖子,说:“我最爱爸爸,天天都爱。”不管在家还是外面,吃饭时小女儿总要坐我身边,方便她经常一侧身就能抱住我的脖子。
我留意到邻桌的一对外国老夫妇,时不时把目光投向我们。他们一直微笑着,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的两个小女儿斗嘴。他们应该听不懂中文,只是从孩子们的肢体语言上猜出了大概。看着小女儿抱着我不撒手,他们脸上的笑意变深了,此刻若是拿根香葱过来,估计他们眼角笑出的深深的皱纹都可以稳稳将其夹住。
见我的目光也投向了他们,那对老夫妇笑吟吟地冲我点了点头,眼神里都是羡慕和赞赏。
那一幕,足以让我欢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