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瞭望东方周刊》特约撰稿苏枫 编辑鄂璠
2024年12月5日，上林县白圩镇中心卫生院医生莫元飞（右2）正在为患者实施手指残端休整手术（莫元飞/供图）
2024年11月12日至13日，由广西壮族自治区卫生健康委、民建广西区委和南宁市委、市政府联合主办的广西·上林深化医改10周年总结交流座谈会在上林召开，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常委、副秘书长，民建中央副主席孙东生在讲话中说，上林医改的成功，是党委重视、多方合力、共同参与的结果，值得认真总结和推广，希望通过回顾和总结，立足新时代，全力推动紧密型县域医共体建设持续向好、稳健发展，共建共享健康中国。
时间拨回至2014年，全国两会前夕，时任全国政协委员、民建广西区委主委钱学明对广西的乡镇卫生院进行深入调研，发现一些乡镇卫生院虽设施完善，但人才外流，几近沦为“空壳”。于是，他向全国政协提交《发挥乡镇卫生院作用关键在于留住医生》的提案，建议推进县级医院与乡镇卫生院实行一体化管理，让县域医疗资源向乡镇流动。
“光说不行，我得做出一个样板来。”钱学明开始寻找“试验田”。在他的推动下，当年10月，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上林县率先推行医疗卫生服务县乡一体化改革（以下简称“医改”）。
在上林推行医改的过程中，一群扎根基层的医生，迅速成长起来。
留在基层
44岁的韦青金是上林本地人，2003年从桂林医学院毕业后，就踏入了上林县人民医院的大门，成为一名内科医生。
2014年，上林开始推行医改时，她是内科的一名主治医师，专注于消化疾病的诊治。随着医改推进，韦青金的职业道路迎来转折。2016年，为协助医院通过二级甲等医院的复评，韦青金被调到医务科。
“转入医务科后，我听同事说，医改前在医院官网上发布招聘信息，常常是应聘者寥寥，招聘非常困难，有一次计划招聘10个医生，结果只有5个人来应聘，而且全都是上林本地人。”韦青金说。
到2024年，情况已发生很大的变化。11月2日，韦青金和同事们到桂林医学院招聘临床医生和护士。这一次，计划招聘名额在4人以内，却有近30人应聘。韦青金感慨道：“我们现在终于有条件选人了。”
除了引进人才之外，人才流失也曾是上林县人民医院面临的严峻问题。随着医改的推进，这个问题得到改善。上林县人民医院党委书记蒋益宝说：“现在不仅能吸引和留住本地人才，还能引入外地的高学历人才。这些新鲜血液的加入，为医院发展注入了新活力。”
2019年7月24日，广西上林县人民医院医保科干事给患者发放办理好的慢性病卡，并告知他如何使用
谈及医改在医生培养和人才留任方面的举措，蒋益宝介绍到，一是注重提升医务人员的专业技能和综合素质,为职工提供更多的学习和成长机会；二是改善医院工作环境，营造和谐、积极向上的工作氛围；三是设立奖励制度；四是打开人才引进绿色通道。
此外，上林还通过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全科医生转岗培训、农村定向免费医学生培养等方式，提升了人才队伍水平。
莫元飞是上林县白圩镇中心卫生院（以下简称“白圩镇卫生院”）的青年全科医生，他见证了医改给卫生院带来的变化。
2020年，莫元飞专科毕业，作为定向培养的医学生，他需要在毕业后至少到乡镇卫生服务院工作4年。2022年，他通过助理医师规范化培训，现在每月收入在8000元左右。“因为收入稳定，我愿意继续留下来。”莫元飞说。
自莫元飞入职后，白圩镇卫生院不仅配备了先进的医疗设备、常用药品，还引进了一批高素质医疗人才，使得患者在卫生院就能享受到优质的医疗服务，无需再跑到县级医院。
核心科室
核心科室建设是推动医院发展的重要力量，也是医改的重中之重。近年来，上林成功打造了多个具有影响力的核心科室。其中，壮医科和感染性疾病科的发展尤为突出。对于医生而言，参与核心科室建设，是机遇也是挑战。
1982年11月出生的卢顺毅，2005年毕业于广西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在上林县大丰镇卫生院开始了职业生涯。2017年，卢顺毅调到上林县中医医院，任壮医科主任。现在，他不仅是当地中医骨科领域的知名专家，还担任着上林县中医医院副院长一职。
壮医科是上林县中医医院在医改中重点打造的特色科室，专注于疼痛性疾病的治疗。在卢顺毅的带领下，团队针对颈肩腰腿痛等常见疼痛性疾病，创新性开展小针刀治疗、冲击波治疗、臭氧治疗，取得显著疗效。
在42岁的卢顺毅看来，35岁到45岁之间，是一个外科医生的黄金时段，身强力壮，可以长时间站立手术，各方面的经验积累也比较丰富。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卢顺毅经常需要长时间站在手术台边进行操作，11月10日那天，他花6个小时时间，为一位90岁男性患者做了腰椎滑脱手术。“手术完成后，看到病人康复，可以重新直立行走，作为医生的成就感也非常大。”卢顺毅说，这也是他愿意留在县里为老百姓服务的主要原因。
上林县人民医院的感染性疾病科也是医改推行后重点打造的核心科室之一。该院副院长、感染性疾病科主任覃宇城是疟疾救治的领军人物。
和韦青金一样，覃宇城也是从桂林医学院毕业后就来到上林县人民医院工作，从2002年至今，一干就是22年。为了让年轻人得到锻炼，在他入职的最初9年时间里，医院安排他先后在综合内科、急诊科、神经内科工作。2011年2月起，又花了一年时间，派他到广西医科大学第一附院神经内科进修。
2012年10月，覃宇城调到感染性疾病科任科主任，那时科室每个月收治的输入性疟疾病人不过是1到2个。而转年，就赶上了广西的输入性疟疾暴发式增长，在该年报告的1251个病例中，上林达到1052例，这意味着当时广西超80%的病例都集中在上林。
疟疾是威胁全人类生命健康的公敌。面对这一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覃宇城果断决策，让所有入院病人首先接受注射用青蒿琥酯的治疗方式，待血检疟疾原虫转阴后，就出院进行口服抗疟药的治疗，有效提高了病床周转率，增强了医院的应急处理能力。
在2018年东盟感染性疾病防治暨肝病诊疗规范与医疗质量控制会议上，覃宇城分享了“广西上林县输入性疟疾救治经验”，详细介绍了上林县人民医院的抗疟救治历程和技术方案。
现在，覃宇城最大的希望就是将上林县人民医院的经验形成成熟有效的“上林经验”，向全球推广，为全球疟疾救治工作提供更多借鉴。
2023年1月12日，覃宇城（左6）对危重症患者抢救成功后进行查房（覃宇城/供图）
在基层，有奔头
在上林，连续10年不断深入推进的医改，让患者看病更方便、更实惠、更有保障，基本实现了“小病就近看，大病少出县”。
从患者角度而言，医改带来的医疗资源下沉，让他们在乡镇村就能享受到县级及以上的医疗服务。“以前，很多患者需要去县级医院甚至更远的医院做手术；而现在，到我们白圩镇卫生院就能完成，有了先进的设备和技术，我们甚至具备了为癌症患者诊治的条件。2024年3月成功地为一名70岁的男性结肠癌患者进行了肿瘤切除术，费用也远低于他去上级医院的费用，自费部分只花了2000元。”莫元飞说。
莫元飞介绍到，现在，白圩镇卫生院还经常组织健康讲座和义诊活动，为患者提供免费的健康咨询和体检服务，这些活动不仅提高了患者的健康意识，还增强了老百姓对卫生院的信任。
医改推行之后，上林县人民医院的服务能力也得到全面提升。据蒋益宝介绍，2023年，该院门急诊和住院人次分别比2014年增加了45.62%和77.39%，三、四级手术量同比增长了280%；此外，该院还先后通过国家胸痛中心标准版认证、国家卒中中心认证，服务能力达到国内先进水平。
在医院服务能力提升的同时，医生们的工作积极性也随之高涨。韦青金深感上林县人民医院服务能力全面提升所带来的重大责任。因此她坚定地表示要在这里继续工作。为进一步提升群众的健康意识，她计划定期到社区、乡村开展健康科普、义诊等活动，将高质量的医疗服务直接送到社区、乡村，惠及更多群众。
如今，身为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常委、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协副主席、民建广西壮族自治区委会主委的钱学明，已经为农村医改、紧密型县域医共体建设奔走呼吁了10余年。2024年7月12日，十四届全国政协第二十一次双周协商座谈会召开，钱学明围绕聚焦建好紧密型县域医共体建设作发言，他提到机构编制的统筹问题，“应进一步明确县域医护人员由医共体牵头医院负责统一招聘、统一培训、统一调配、统一管理，实行全员统筹管理、全域统筹使用。以医共体牵头医院名义招录医生，以此确保乡镇卫生院招得到人”。
听闻这一消息，蒋益宝、覃宇城、韦青金、卢顺毅、莫元飞等留在县域工作且经历了医改的医生们，都觉得更有奔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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