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若伤
来源：狐姐（hujieshuo）
1
下班回到家，我意外地看到我妈坐在客厅里。我妈出现在我们家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和我婆婆一起坐在沙发上，距离不算远。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和谐融洽的模样，至少不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因此场面着实有几分诡异。就好比，水火忽然相容了。实在有些反常。
而一切反常现象都意味着事出有因，因此我有些忐忑。
我妈问我，“钱准备得怎么样了？”语气竟然还算平和，一反这段时间以来的焦躁甚至是愤怒。
我婆婆在一旁撇了撇嘴，但是这次什么也没说。
我无奈地摇头，“我们实在拿不出那么多。正在努力想办法。”
其实这话我说得毫无底气，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妈接着就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她说：“唉，你们能有什么办法？除了卖房子。你们又不肯。”
我婆婆白了她一眼。
我妈接着说：“如今倒是有一个办法了。”
我看着她，“什么办法？”
我妈还没回答，陆垚回来了。
他看见我妈在，就说：“妈，你来了啊。”
我妈点头，然后对我说：“宁子，咱俩进屋说。”
说完她起身拉着我进了卧室。
我问：“妈，到底什么情况啊？”
我妈说：“如今想要救你爸，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你和陆垚离婚。”
我十分惊讶，这两者有什么必然关系呢？
看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我妈接着说：“你们俩离婚，就有钱给你爸治病了。”
这跟她前面说的一样，所以等同于没说。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其实即便她说清楚了，如果要我和陆垚离婚才能为我爸治病，我应该也是做不到。不是我不孝，因为陆垚对我同样重要。我并不认为亲情就一定高于爱情。至少在我们家不是这样的。
听我妈说完经过，我只感觉十分荒唐，因此我愣怔了好一会儿，然后我才摇头说：“不行，我不同意。”
几乎与此同时，外屋传来陆垚的声音：“我不同意！”
显然，婆婆也把事情给他说明了。
我妈和我婆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才站到了一起。这就合情理了。
我妈提高声音：“难道你不想救你爸吗？你这是忘恩负义！一个男人就这么重要吗？陆垚供养过你吗？你这样离不开他。你有没有点志气了？！”
如果离开陆垚叫志气，我确实没有。
见我不作声，我妈说：“你抓紧点，你爸的病不能再拖了。给你们一周时间，赶紧把婚离了。而且，小帅还单着呢，正好你们俩结婚吧。他不会嫌弃你的。”
后面这两句话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就跟以往每次听到一样。
说完她起身走出去。
陆垚说：“妈，我不和宁宁离婚。”
我妈气冲冲说：“那也成，你倒是拿钱来呀？你不拿钱给宁子她爸治病，还不离婚，你这是成心想让你岳父死是吧？”
婆婆也说：“儿子，你就听妈的，离婚吧。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偏不听。现在你们离婚，对谁都好。”
看看，可笑吧，我婆婆，我妈，都极力想要我们俩离婚。一如当初她们俩齐齐反对我们结婚一般。可见我们俩的婚姻有多么来之不易。
我妈走了，我和陆垚看着彼此，眼神都有点绝望。
2
我13岁时，我爸爸因病去世了。我们家家境本来就比较贫寒，我爸治病又花光了家底，而且还欠了不少钱。我和我妈的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我妈没文化也没什么技能，而且一条腿略有残疾，这也是她明明容貌比较秀美，却只能嫁给我爸的原因。因此她只能做点零工供养我。
她原本打算让我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就下学打工的。因为一来她没有能力供我，二来她认为女孩子没必要读太多书。
然而一年后，她再婚了。继父姓陈，中上等相貌身材，带着一个儿子，比我小两岁。他在工厂做工，收入很一般。但是性格开朗为人热情，很会讨我妈欢喜。他对我妈确实很好，倾尽所有帮我妈还了债。对我也不错，主张让我继续读书，他说不管男孩女孩，多读点书都是好的。
于是我考上了高中。后来又上了大学。为此，继父着实挺辛苦。但他和我妈感情一直很不错。
而我这位弟弟陈帅，说好听点就是资质平庸，而且学习也不努力，经常旷课逃学打架斗殴，所以只上了一所职高。他和我关系还不错，但是从来不叫我姐姐，只叫名字。
因为没学历也没特长，工作后他收入一直比较低，也就勉强够生活而已。
我妈这人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自己身为女人，却重男轻女。这虽然是缺点，但是体现在做继母方面，就难能可贵了。因为即便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她也十分看重。有了陈帅以后，她特别疼陈帅，对陈帅比对我好得多。
我虽然学历也不出众，但也算有点文凭，所以工作以后收入比陈帅还是强很多的。因此我妈总是要我补贴陈帅。我也觉得这是应该的，因为如果不是继父供我，我根本连高中都上不了，更别提大学了。所以我自然应该知恩图报才是，在金钱物质方面，对继父和弟弟尽我所能去付出。
然而我没想到，他们要的不止这么多。到了婚恋年纪，因为陈帅没房没车收入又低，所以婚事显然成问题。尽管我极力帮衬，但毕竟我收入也不是很高，要靠我一己之力为他买房买车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就算买了房子，他的能力也在那儿摆着呢，估计也没有几个姑娘愿意嫁给他。难不成就依靠房子生活？有能力不需要依赖男人的女人当然有很多，可以养男人的女人也大有人在，然而，人家怎么会看上陈帅呢？
所以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的想法，总之，我妈竟然提出，让我嫁给陈帅。
当时我甚为吃惊，我说：“这怎么可能？我们是姐弟。”
别说我们有着姐弟的名分，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不考虑这一点，要我嫁给陈帅这样的男人，我也做不到。我好歹大学毕业，容貌清秀身材高挑，而陈帅，可以说一无所长。
我真不知道我妈怎么想的。
然后我妈就说出了她的想法：“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一家人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再者，你别忘了，你能上大学都是你爸的功劳，没有人家，你也就一个初中毕业生。所以你可别认为小帅配不上你。”
我妈这知恩图报的方式无比另类，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问：“他们什么意思？”
我妈：“我们都是这个意思。”
我心里一凉，甚至还有几分反胃。难道我继父，从一开始时就有这个打算？供我上学，让我有一份学历，有个收入稳定的工作。然后嫁给他儿子？这跟养了个童养媳妇有什么区别？
我摇头，“不行，我不同意。”
母女俩嫁给父子俩，这成什么事啦？
我妈为此三天两头给我施加压力，让我答应和陈帅结婚。而我坚决不从，并且我自己交了男朋友。就是陆垚。
陆垚身材高挑，长相帅气。不过家境也一般。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他自己收入也就中等水平。
如我所想，我妈十分反对我们俩在一起。同样，我婆婆也反对。因为陆垚虽然不是多优秀，但是至少相貌出众性格温和，所以一直不乏有姑娘主动追求他，有的姑娘还出身优越身家雄厚。婆婆自然希望儿子娶个有钱媳妇攀龙附凤。
然而她们都反对无效，我们俩坚持要在一起。
于是我妈狮子大开口，提出了二十万彩礼。为的是给陈帅买房子娶媳妇。
我妈说得明白：不然你嫁给小帅，不然你就让陆垚出钱给他买房子。
这是什么道理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但是跟我妈根本说不通。
陆垚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买房子几乎就花了他们家全部的积蓄。而且就算是有，婆婆也不肯出。她本来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明明有姑娘带房带车要嫁给她儿子，结果她儿子鬼迷心窍不要人家，搞得他们家只能自己买房子。现在还让他们家给我们家出大笔彩礼？这怎么可能呢？
我费尽心思劝我妈少要点彩礼，陆垚拼尽全力劝他妈多出点。
两个妈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妈松口到15万，我婆婆坚持只给8万。
最终定在了10万。其实那两万是我自己出的。只说是陆垚家给的。
买房子我都没出钱，我还怎么好让陆垚家承担全部彩礼呢，所以我也只好尽点绵薄之力了。
我妈终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3
婚后，我和婆婆的关系一直很一般，主要原因是她看不上我。她和我妈更是没什么来往，每次见面都对我妈冷嘲热讽。
我妈手里虽然有了10万块，但是因为之前没什么积蓄，所以房子短期之内还是买不上。于是我妈还是隔三差五向我要钱，为的是早日给她儿子买上房子娶上媳妇。讲真，继母做到她这份儿上，真是足够感人了。我虽然对她不满，但是我还是为她感动。
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我妈刚给陈帅付了房子首付，我继父竟然生病了，还是胃癌。手术费治疗费需要几十万，而他们又没有大病保险，所以大部分医药费都要自费。
我妈根本没钱了，而且刚买的房子也不能卖。当然，即便可以，她肯定也不舍得。所以她只能又盯上了我。
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我和陆垚收入也就中等水平，一不小心可能还偏下。刚结婚不过两年时间，我们去哪儿弄20多万呢？
可我妈不管这些，只是催促我赶快出钱。她说：“宁子，做人可得讲良心。你爸对你恩重如山，你不嫁给小帅已经够损的啦，如今你爸生病，你还眼睁睁见死不救吗？无论如何，你都得想法给他治病，否则我绝不饶你！”
我和陆垚到处找人借钱，但是自古以来借钱都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事情，我们俩借了一圈儿，虽然不是一无所获，但是这点收获距离医药费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最终我妈竟然提出让我们卖房。
这个过分要求当即遭到我们所有人的反对。
我婆婆第一个怒不可遏，她说：“要卖房子回去卖你们家的房子，凭什么卖我们家的房子？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我妈说：“闺女给她爸出钱治病天经地义。既然没钱那就只能要卖房子了。”
我婆婆说：“儿子给他爸出钱治病就不是天经地义的了？而且还是亲儿子呢。”
我妈说：“我们家新房子没法卖。老房子不值钱，即便卖了也远远不够。”
我婆婆说：“你别做梦了。要我们卖房子绝不可能，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然后她又对陆垚说：“你要是敢卖房子，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我们当然不会卖房子。买房子我一分钱没出，如今反过来要陆垚卖房子救我继父，就算是他答应了，我也不能同意。
于是我妈就不停地给我施加压力，恨不得一天给我打20个电话，每隔一天就来我们家一趟。有时候会遇上我婆婆，两亲家就会大吵一架。日子因此硝烟弥漫。让我和陆垚十分头疼。
然后就是今天，我妈提成让我和陆垚离婚。
原来，有个女人找上她，提出让我和陆垚离婚，然后她会给我妈一笔钱。
如你们所想，这女人曾经是陆垚的追求者，对他一直不死心，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陆垚的岳父治病需要钱，而他正一筹莫展，四处筹钱无果。所以这姑娘就“雪中送炭”了，当然，说是趁火打劫也可以。她先是主动找了陆垚，提出了她的要求，就是让陆垚和我离婚，和她结婚。然而被陆垚拒绝了。
后来她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生病的是我父亲，又不是陆垚的父亲，陆垚再用心，又何至于为了给我父亲赚取医疗费而和我离婚呢？常理上来讲，这根本就说不通的。而陆垚也不过就一普通人，远远没有那般高尚。
所以神通广大的她直接找到了我妈，抛出了她的诱人条件。我妈当即就同意了。
我妈也清楚，要我们离婚不太容易，所以她把事情对我婆婆说了，因为两个人的力量肯定更大些。果然，我婆婆马上和她统一了战线。
这情景简直不要太离奇。而且令我和陆垚感到悲哀和心酸。两个几乎势不两立的妈，第一次齐心协力联手合作，却是为了拆散我们的婚姻。果然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4
我妈认准了这条路，一周后就问我什么时候和陆垚办理离婚手续。
我实话说，我没打算和陆垚离婚。
她顿时火了，“我告诉你说，就两个选择，不然你就拿钱来，不然就和陆垚离婚！”
同时，我婆婆为了能够早日让陆垚弃暗投明，也极力给他施加压力。让我们尽快离婚。
于是一个周末，我们家就出现了这样惊奇的一幕：我和陆垚一早晨就被吵起来了，然后我们走出房间就发现，我妈和我婆婆，一人手里端着农药瓶子，一人站在阳台上。
这是什么情况？
随后两个妈同时叫嚣：“如果你们俩不离婚，我就死给你们看！”
我们俩赶紧上前，各自拉住自己的妈，好言相劝，让她们俩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我妈说：“什么好好说？好好说，跟你能说的通吗？”
我的头简直快炸了。两个妈一齐以死相逼让我们离婚，这过的叫什么日子？
我们俩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婆婆和我妈暂时安抚下来了。她们答应再宽限我们三天。
打发走两个老太太以后，我们俩感到心力交瘁，相对无言好半天，我才说了一句：“怎么办？她们俩回家去不会再寻短见吧？”
陆垚苦笑：“估计是不会，还没到三天啊。而且我相信，这闹剧她们只会在咱俩面前上演。”
饶是如此，我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我们俩只不过是很相爱而已，只不过是想相守在一起，过安稳平淡的日子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陆垚去找了那位叫宋璐的姑娘，也就是他那位许给我妈重金的追求者。他对她说，他绝不会和我离婚，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们俩真的因为某种不可抗原因离婚了，他也不会和她在一起。所以，他让宋璐去和我妈说清楚，收回自己的条件。还我们俩安宁的日子。
宋璐没答应也没拒绝，不知道她会不会去和我妈解除交易。
三天后，我妈来问我们俩要结果。我和陆垚给了她8万块，我说：“妈，我们就能拿出这么多，其余的，你们再想想办法吧。”
我婆婆气得直瞪眼。
我接着说：“我们俩不离婚。”
婆婆和我妈说：“你们真想逼死你妈吗？”
陆垚说：“妈，明明是你在逼我。”
我妈气呼呼地说：“宁子，你这个死丫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就摔门离去了。
我不知道她让我等什么，可能是回去取农药去了？或者是，回家去喝农药？毕竟在别人家里寻死有点说不过去。
陆垚又说：“妈，你要是实在想跳楼，那咱娘俩就一块儿吧。”
婆婆指着他说：“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为这么个女人，你就宁愿去死？就她那个妈，你能受得了吗？你怎么就想不开，不能离她远点呢？”
陆垚看了我一眼，“因为我爱这个女人，不能没有她。”
我低下头，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我婆婆用力叹了一口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貌似是妥协了。
我知道我妈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但是，不管她怎么作，我都不会放弃陆垚。
除非，陆垚坚持不住了，放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