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叔
“陆南…你不是说要等结婚才……”
姜沅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堵住了唇,她慌乱中抓住男人的袖子,即便眼睛缠着纱布,也能看出她小脸上的紧张。
身上的男人带着酒气,也不说话,将她摁在墙上,疯狂的吻着她,密集的吻落在她唇上,耳畔和脖颈。
姜沅的视线透过纱布,只能模糊地看见眼前男人高大,其他的,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几年前姜家燃起一场大火,她眼睛也因此失明,经过这几年的治疗,已经有所好转,只是依旧看不见,而且不能接触强光。
她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被男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试图伸出手,去摸对方的脸。
然而下一刻,她却被男人转了过去,脸颊贴着墙壁。
她双手缓缓攥起,强忍着抗拒闭上双眼。
陆南是她的未婚夫,做这些事理所当然,姜家落魄这几年,全靠陆家帮衬,陆南对她也没话说,陆南爱她,她也爱陆南,她更加没有反抗的理由。
只是他说要把美好的第一次留在新婚夜,他大概是喝醉了吧,男人的手滑过她的肌肤,姜沅咬着唇,忍不住的颤栗。
下一刻,他又掐住她的腰肢,姜沅心跳也加快了许多,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张脸也被烧的通红。
外面有脚步声,和佣人说话的声音,姜沅死咬着牙不敢吭声。
他们在洗手间里。
只是姜沅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暖的人,会这么粗暴……
……
姜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房间里了。
她空洞的睁着眼,完全不记得昨晚怎么回到房间里的。
外面有人在敲门,是陆南的声音,“沅沅,你醒了没,起床吃饭。”
姜沅怔了两秒,她掀开被子,凉意袭来,她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
急忙对外面说,“马上。”
“好,我在外面等你。”
她忍着酸痛的身子,摸索着下床,在周围找了圈,在枕头旁边找到了昨天穿的衣服换上,拿起盲杖走了出去。
打开门,姜沅看到门口的身影,想到昨晚的事,她脸颊有些发烫。
昨天她只是去上个厕所,陆南带她去了洗手间,他本来在外面等着的,结果不知为什么又突然闯进来,将她堵在厕所里干那种事。
陆南牵起她的手,“昨天人太多了,你晚饭应该没吃饱,饿了吧?”
如果是平常陆南说这话,她只会以为是普通的关心,但经过昨晚的事,陆南这话她反倒听出几分打趣的意味。
姜沅红着脸,语气不太自然,“还,还好。”
陆南盯着她泛红的脸颊看了两秒,只当她是第一次在陆家留宿害羞,没说什么,牵着她去楼下。
姜沅的视线很模糊,不管是人还是建筑,她都只能看到轮廓。
在她专心致志下楼时,忽然听到陆南开口,“小叔,早上好。”
“嗯。”是一个冷淡的音节。
姜沅顺着声音望去,只看到一个模糊且高大的身影,不知为何,看到这道身影时,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陆南还拉着姜沅的手,和她介绍,“沅沅,这位是我小叔陆席城,你以前应该见过,这几年他都不在国内,这次是特意回来参加爷爷寿宴的。”
姜沅跟着他喊了一声,“小叔。”
陆席城越过两人,朝楼下走去,并没有理会她。
“没事,他就是这样,你知道的。”
姜沅微微点头,她自然知道,小时候姜家还未落败时,两家走得很近,她经常见这位小叔。
印象里他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不爱说话,不爱笑,姜沅从来都不敢和他说话。
陆席城的传言很多,比如陆老爷的私生子,还比如他不喜欢女人。
陆老爷老来得子,对这个小儿子很是喜欢,他大学刚毕业就安排他去国外公司学习,没两年就接手了国外的公司。
“小心脚下。”
姜沅跟着他来到楼下,昨天这里还很热闹,转眼今天就变得冷清起来。
两人来到餐厅,陆太太扫了眼姜沅,一眼就看出来她走路姿势有点奇怪,脸色不大好看。
“你们真是,不知道看看日子,简直是乱来!”昨儿是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他们竟然忙着搞这些。
姜沅羞愧的低下头,她听懂了陆夫人的话,但是陆南一脸懵逼,没明白母亲这话的意思,还以为她说的是昨晚姜沅提前离席,还住在陆家的事。
在姜家还没落魄的时候,两家就定了亲,姜家落魄之后,陆家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只是碍于面子,陆家没有退婚,但是婚礼的事一推再推,姜沅明白,陆家尤其是陆夫人,不希望她和陆南结婚。
陆南才大学毕业没多久,他也没有这个能反抗父母,或者说从未反抗过,陆夫人说推迟结婚,他便遵从母亲的意思。
现在他们发生了关系,不知道陆南会不会为了他们的将来争取一下。
她坐在位置上,低头默默吃着饭,当个合格的透明人。
只是她以为陆南会提一提结婚的事,可他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给她夹菜。
老爷子忽然开口,“席诚,这次准备在国内待多久?”
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还没定。”
“那就多待些时间,我们父子两人也许久没见了,另外,你的终生大事也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陆席城沉吟了片刻,礼貌疏离地回答,“我会考虑的。”
陆夫人说,“席诚,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认识不少大家闺秀,要不介绍给你见见?我记得有个林小姐……”
陆席城放下碗筷,淡淡地打断她,“大嫂,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不等陆夫人开口,他便起身离开了餐厅。
陆夫人沉了脸,十分的不悦,旁边的陆东阳扯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多话。
吃过饭,等他们都走了,姜沅才放下筷子,她对陆南说,“我也该回去了。”
她只是过来参加宴会,昨晚就该走的,只是没想到会发生那件事。
陆南也想起来了,“我差点忘了,你今天要去医院吧,但是我一会儿有事情,我叫司机送你。”
“谢谢。”
陆南牵着她来到客厅,正好遇到陆席城从楼上来,他穿着西装,沉沉的黑眸不带任何感情。
他路过两人,连眼神都没给,像是不认识一样,陆南急忙说,“小叔,你今天有事吗?”
陆席城脚步一顿,微微侧眸,“去医院,怎么?”
“那太好了,既然你也去医院,帮我送沅沅去医院呗,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第2章 人多,跟紧我
姜沅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视线看了过来,她急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陆南安慰她,“你不用这么紧张,小叔又不是外人,他就是外冷心热,人挺好的。”
听到人挺好三个字,陆席城深深地瞥了眼陆南,说道,“可以。”
“你看,我就说吧!”
姜沅捏着盲杖的手指紧了紧,陆席城人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她昨晚昏迷前听到耳边男人的声音,跟他很像。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产生了幻听,但总归心里有些介意的。
陆席城又说,“不过你未婚妻好像不太愿意。”
陆南解释道,“她胆子小,以前胆子就小,眼睛受伤之后就更没安全感了。”
姜沅打小就是个乖乖女,是父母捧在掌心的宝贝,她父母也将她保护得很好,让她像白纸一样单纯。
那场大火之后,她惨遭人生巨变,那段时间,父母都死在大火中,哥哥也成了植物人,只剩年仅十岁的妹妹和她相依为命。
她看不见,陆南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自那之后,她就更加依赖陆南,几乎将陆南当成了她的全世界。
所以陆南说,“你放心跟小叔去,他不会伤害你的。”
姜沅再不愿意,也只好点头,陆南说他是好人,那她也只能认同陆南的话。
陆南牵着她来到外边,扶着她上了车。
陆席城从另外一边坐上来,原本宽敞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起来,她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
带有淡淡的松木香和一丝寒冰的清凉,冷而遥远,如同冬夜里的北极光,神秘莫测。
姜沅的脑子有点乱,眼睛受伤后,她对味道格外敏感。
昨晚太过紧张,她没有仔细去闻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她隐约中感觉到,那酒味里就夹杂着这种清凉的味道。
她抱着盲杖的手指有些泛白,她不敢想下去,也觉得不可能。
他看起来这样一本正经又冷淡的人,是不屑做那种事的吧……
姜沅闭上眼,不断的在心里安慰自己。
司机开着车,车内十分安静,只有偶尔纸张摩挲的声音,是陆席城在看报纸。
漫长的煎熬过后,前方传来司机的声音,“三爷,医院到了。”
陆席城收起报纸,随手放在一旁,自己推开车门下去。
司机又只好绕道姜沅这边,替她开了车门,“姜小姐,您慢点啊。”
他想去搀扶姜沅,又怕越界,只能口头提醒。
姜沅摸索着车门,缓慢地从车里下来,“谢谢。”
今天太阳有点大,她从包里拿出墨镜带上,平时在家里的时候,她缠着纱布就可以勉强视物,这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办法,毕竟带着墨镜在家很不方便,戴久了也有点难受。
纱布轻薄方便,她也就习惯性的在眼睛上缠上一圈纱布。
她看着模糊的路况,握着盲杖,朝医院大门走去,人有些多,到处都是像打了马赛克的人影,她已经找不到陆席城在哪里了。
姜沅上台阶的时候,有个人跑出来,和她撞了一下,她脚下一滑,台阶踩空,惊呼着朝地面摔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磕在台阶上头破血流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小心。”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姜沅身子微微一僵,那道清凉的味道无比清晰的钻进她鼻腔,昨晚的画面又再次袭来。
陆席城将她扶正后,便放开了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没事吧?”
姜沅越发感觉自己得了什么妄想症,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在心里暗暗的谴责自己,随后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小叔。”
陆席城又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人多,跟紧我。”
姜沅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他的力道很大,她挣脱不开,他好似没察觉到她的抗拒,拉着她走了进去,姜沅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她来医院除了复查之外,还有看望哥哥。
她先去看了哥哥,虽然看不清哥哥的长相,但哥哥已经刻在心底,就算一辈子看不见,她也不会忘记。
姜沅站在床前,伸出手,摸到哥哥的手指,她是想说几句话的,碍于陆席城在旁边,她就只是安静的陪哥哥待了一会儿。
哥哥当初是冲进来救她的时候,被掉下的房梁砸伤了,昏迷的时候还死死护着她,对这件事她一直很愧疚。
陆夫人曾经跟她说,他们一家的治疗费用陆家都可以出,但是希望她见好就收,不要提太过贪心的要求。
她想用钱解决这桩婚事,刚好姜沅也缺钱。
当一个人足够落魄的时候,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因此婚事一拖再拖,姜沅始终不敢提。
陆席城在病房外,他轻靠在墙上,正在翻看一叠照片。
文景说,“看来昨晚给您下药的,就是那位楚小姐了。”
他只是淡淡地翻看着,没有说话,等看完,他将慢条斯理地将照片撕成两半。
姜沅也从病房里出来,她带上门,以为陆席城走了,所以自己去了诊室复查。
这地方她来过很多次,闭着眼都能找到地方。
医生给她检查了一番,跟她说,“恢复得还可以,但是你这个虹膜受损,影响到瞳孔调节功能,就算是后期恢复了视力,可能还是会对光线敏感,要注意特别保护眼睛。”
以前医生也跟她说过这个后遗症的问题,姜沅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她点点头,“谢谢李医生,我现在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了,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复视力了?”
“按照目前的恢复速度来看,是这样的,再过三个月到半年,你应该就能看得更清楚。”
姜沅神色有几分激动,“我知道了。”
对于曾经拥有过光明的人来说,失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只剩下自己孤独的一个人,失去了所有安全感。
姜沅已经不奢求能回到原来光明,只要她能看见就够了,哪怕只是模糊的。
医生忽然惊讶地开口,“今天换了个人陪你来吗?”
第3章 怕我?
姜沅微微一愣,她意识到陆席城还没走,整个人都变得局促起来,勉强扯着微笑,“嗯。”
医生也是三十多岁的女人,饶是见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病患或者家属,也不由多看了眼姜沅身后的男人。
他穿着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静立在姜沅身后,沉黑的眸子深邃幽远,带着一种距离感,给人很遥远的感觉。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却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梦幻,好似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男人忽然开口,“结束了吗?”
医生回过神,忙笑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礼,“结束了,后面不用来的这么频繁,要是没有意外情况,一个月来一次就好了。”
姜沅点点头,“好的,谢谢李医生,那我先走了。”
她拿起盲杖,起身离开诊室,医院里人来人往,但她能感觉到陆席城就在身边。
走到门口,姜沅忽然停下脚步,将脸转向右侧,男人高大又模糊的身影映入视线中,“陆先生,你应该还有事情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陆席城视线落在她身上,白色的裙摆在风中微微浮动,纤细白净的手指握着盲杖,身影单薄纤细,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栀子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落。
“陆南让我把你安全送到家。”他声音沉磁平缓,带着不容拒绝。
姜沅低头沉默,耳边的碎发散落,在白皙的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不是在和她商量。
好像在他们陆家人面前,她永远都没有权力拒绝,哪怕任何一件小事。
过了会儿,她才轻声开口,“那就谢谢陆先生了。”
陆席城率先走在前面。
姜沅跟着他到停车场,司机替她拉开车门,她道了谢上车。
男人也跟着上来,那抹独特的味道,又在她鼻尖若有似无的萦绕。
原本应该只是很正常的相处,但这味道总会让她有意无意的想起昨夜,那并不美好的回忆,到现在她身上还有些隐隐作痛。
姜沅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所以她内心很抗拒和他相处。
车子驶入嘈杂破败的小区,与陆家的华丽截然相反,姜家出事后,她就和妹妹住在这里。
这房子是当初哥哥上学叛逆了,离家出走,在这里买的房子,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他们最后的避风港。
因为陆南喜欢她,陆夫人当初让她直接住在陆家,不领证,不办婚礼,和陆南在一起就行了,但是只能她一个人,姜沅不知道这算什么,但她拒绝了。
她宁愿住这里。
车子停在一栋老房子门口,姜沅暗暗地吐出一口气,和陆席城道了谢,便自己推开车门下去。
这房子没有电梯,她住在二楼,本就看不清东西,一进楼道后,她就处于彻底失明的状态。
姜沅摸索着墙壁,熟练地走上楼梯,摸到兜里的钥匙将门打开。
刚进去,她就听到洗手间滋水的声音,水管又坏了。
她快步朝洗手间走去,里面的水漫了出来,她脚下明显感觉到积水,脱了鞋,光脚踩在水里,精准无误地找到漏水的地方。
果然还是老地方,她手摸到破裂的水管,凉凉的水花飙在她手掌,溅了她一脸。
姜沅蹲在地上,在身后抽屉,胡乱摸索,摸到了胶带。
她熟练的扯开胶带,在水管上缠绕,水花四溅,不过片刻,她身上就已经被水湿透,但好在水止住了。
姜沅握着水管,残余的水顺着她手指流进了袖子里。
过了会儿,她才松开水管,扶着墙壁站起来,去摸墙上的毛巾。
没有再熟悉的地方找到毛巾,肯定又是姜欢早上出门急,拿了她的毛巾,不知丢哪里去了。
她收回手,却在半空中摸到毛巾,姜沅微微一怔,这个高度,是不可能放任何东西的。
她抓住毛巾,伸手往上摸,果然摸到一只手。
姜沅触电般地收回手,惊恐地退了两步,她身子紧贴着墙壁,转头看向门口。
昏暗的视线里,果然有道黑影。
“你是谁?”
“这水管已经坏了,光是胶带缠没用。”
听到陆席城的声音,姜沅身子更加紧绷起来,她紧贴着墙,手指紧紧攥着那条毛巾。
“你怎么进来了?”
“我看你好像遇到了麻烦。”他声音很好听,清冷如玉,光是听声音,还以为他是什么谦谦君子。
随着他声音响起的,还有哗啦啦的声音,是他在抽屉里找什么东西。
姜沅努力睁大眼,隔着一层纱布,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隐约只能看见他晃动的影子,他走到水管旁边,关了最上方阀门,又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姜沅后知后觉,他是在帮忙修水管吗?
水管的事她跟陆南也说过几次,陆南每次都说来修,可到现在都没来给她修。
他嫌这里太破了,要给她换新房子,结果他房子刚找好,就被陆夫人发现了。
陆夫人明确说过,偷偷摸摸的住在外面,还不如直接搬到陆家。
要么直接搬到陆家,要么就别搬,所以她没有搬,姜沅总觉得,偷偷住在陆南安排的房子里,没有这个破地方有安全感。
至少这里是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她还在胡思乱想之际,陆席城已经帮她把水管修好了,他说道,“可以了。”
姜沅回过神,忙将手里的毛巾递过去,“谢谢。”
陆席城没有去接,他在打量姜沅。
昏暗的空间里,她紧张地站在那里,衣服湿透,紧贴着肌肤,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姜沅正想收回手,他又忽然抓住了那条毛巾,冰凉的指尖沾着水渍,划过姜沅的手指,她倏地将手抽了回来。
他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好像很怕我?”
姜沅抿了抿唇,干涩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紧张?”
姜沅道,“您是长辈,我,我紧张很正常。”
“你对所有长辈都紧张?”他咄咄逼人的话,让姜沅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他声音离得近,温热的气洒在了姜沅的脸颊上,她甚至已经看到了男人脸的轮廓。
就算看不见,姜沅也觉得这个距离太暧昧了,她别过头,试图转移话题,“陆先生,谢谢你帮我换水管,我妹妹等会儿该放学回来了。”
潜台词就是让他赶紧走。
可男人好像听不懂,他甚至扯掉了姜沅眼睛上的纱布,习惯了被纱布遮挡,冷不丁摘掉,姜沅很不习惯,就像没穿衣服一样。
他微凉的手指捏着她下颚,又好似在轻轻地摩挲,声音低沉又缓慢,“是真不记得,还是装不记得?”
第4章 修水管的
姜沅怔住,她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颤,下意识地要去看男人,可看到的仍是一片黑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那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他离她越来越近,气息敲打在她的耳朵上,脸颊几乎快要贴在一起。
姜沅猛地伸出手去推他,却被他攥住了手腕,她无计可施,只能求饶。
“陆先生,我是你侄子的未婚妻,我们这样…不好。”
陆席城视线扫过她脸颊的每一寸肌肤,最终落在她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上,窗外的光投进洗手间,落在她白皙的侧脸,她眼睛里却折射不出一丝光亮。
他问,“哪样?”
姜沅的话堵在嗓子眼,她要怎么说?说出来,就好像真的有这回事了。
气氛僵住之际,外面传来一道少女的声音,“怎么门都不关。”
姜沅浑身一震,她忽然拼命挣扎起来,是姜欢回来了。
“姐,你在家吗?”
陆席城到底还是放开了她。
姜欢的声音在客厅回荡,她去了卧室,没见到人,又出来朝洗手间看去,门是关着的,磨砂玻璃门上倒映着人影。
“姐,你在洗手间啊?”
姜沅打开洗手间的门出来,顺手将门给关上,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你回来啦?”
“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了,今天下午放假。”姜欢把书包随手放在沙发上,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厕所里还有人啊?”
“嗯…水管坏了,我找师傅来修水管。”
姜欢视线扫过她湿透的衣服,信了她的话,“我早就说叫人换了,陆南那个家伙一点不靠谱,他就是嘴上说的好听,真让他办点事的时候,一喊一个不知声。”
姜沅垂下头,无法反驳。
姜欢也只是嘴上抱怨,毕竟大哥还在医院里躺着,如果没有陆家,她们两姐妹把自己卖了也付不起每个月的天价药费。
“你赶紧去把衣服换了,等会儿该着凉了。”
姜欢催促她换衣服,虽然才13岁,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很多时候心智比姜沅还要成熟。
姜沅犹豫地握着门把手,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好像不管她走还是不走,姜欢都会发现里面有个男人。
在她犹豫的时候,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修好了,姜小姐。”
他声音好似天生没有温度,但‘姜小姐’三个字从他嘴里出来,无端着了分暧昧的味道。
姜沅听在耳朵里,心跳漏了一拍。
姜欢更是瞪大了眼睛,把陆席城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发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质问,“你修水管的?”
陆席城越过姜沅,迈着两条大长腿,来到姜欢面前,语气还算友好,“有什么问题?”
姜欢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打死她都不信这是来修水管的师傅,哪个好人家穿西装来修水管?
就算真是修水管的,一般人怕是请不起,所以姜欢问,“多少钱?”
陆席城微微侧头,余光看向身后的姜沅,“已经付过了。”
“下次有需要,可以找我。”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姜欢都没法把他和修水管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姐,他是谁啊?”
姜沅瞒不下去,陆席城的身份摆在那,他是陆南的小叔,姜欢迟早会知道。
她只能实话实说,“是陆南的小叔。”
“是他啊,我说这么眼熟!就原来爸妈老说那个害你夜不归宿的陆席城对吧!”
“……”姜沅没说话,默认了。
姜欢摇着脑袋,转身进了厨房,像是自言自语的吐槽,“他还修水管呢。”
姜沅回到房间,找出衣服来换。
脑海里想起姜欢刚刚的话,她有片刻的失神。
她和陆席城在最早就认识过,大概在她七岁的时候,她在学校门口等大哥放学,在学校附近逛的时候,看到他在巷子里把一个人捅了。
鲜红的血,尖锐的刀,她至今记忆犹新。
她目睹了他干坏事,他把她带走,带到一个很黑的小房子。
那时年少不知时,只觉得他吓人,没等他威胁,她自己就被吓哭到昏厥。
记忆里,是昏暗的房间,少年冷酷的侧脸,他坐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擦着匕首,而她坐在地上哭。
等她哭够了,他把一个棒棒糖和匕首放在她面前选,选棒棒糖就要帮他保密,选匕首就杀了她。
她哪里有的选,战战兢兢地选了棒棒糖,他送她回去的时候,她还在一边哭,一遍吃糖。
就是那次夜不归宿,让父母对他十分不喜,也不让她和陆席城接触。
大哥也因为弄丢她,被父母责罚。
这是她最深刻的记忆,也是她年幼时就对这个男人埋下的阴影和恐惧。
“姐,吃饭了。”
姜欢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摸索着站起身来到餐厅,姜欢已经将饭盛好了,在熟悉的位置,姜沅抬手就能摸到。
姜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曾经的姜欢娇气,受不得半点委屈,别说做饭了,就连脱鞋都不愿自己动手。
可现在,她却能熟练的下厨做饭了,把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
三年前姜沅一度觉得自己活着是个累赘,她三番两次寻短见,是姜欢抱着她,苦苦哀求她活下来。
那时她也不过才十岁,她哭着说,“姐姐,我可以照顾你,就算你一辈子看不见,我照顾你一辈子。”
“我会学做饭,学做家务,我什么都可以学,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连姐姐都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我只有你了……”
姜欢稚嫩哭声如同利刃,不断割裂她的心扉,最终她妥协了,姐妹两人抱头痛哭。
姜欢也做到了,她什么都学会了。
姜沅不知道她摔碎了多少个碗,又被烫了多少次,又摔了多少次,她只知道,姜欢蹲在厨房里偷偷哭了很多次。
她没有怪自己姐姐帮不上忙,她只怪自己太笨了,连家务都做不好。
“姐,你怎么了?”
姜沅回过神,才惊觉脸上一片冰凉,她抬手一抹,不知何时流下了眼泪。
她慌乱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睛不太舒服,等会吃了药就好了。”
姜欢担忧的看着她,把筷子放到她手里,“那你快吃饭,我去给你拿药。”
“好。”
姜欢去屋里给她找药,没多会儿,桌上的手机响起,是姜欢的手机。
响了好一会儿,姜沅见她还没出来,便伸出手,顺着声音摸到了手机,凭着印象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姜欢,下周一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别说学校不给你机会,你课本费和资料费再不交,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你去年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你会考进年级前十,结果你看看你的成绩,年级吊车尾,隔三差五给我翘课,你说我怎么给你申请助学金?”
姜沅茫然地握着手机,心中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姜欢不是说,她学习成绩很好,每次都是年级前五,每个学期都有助学金吗?
为什么和老师说的不一样?
第5章 价钱你随便开
“姜欢,你有没有在听?反正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自己不争气也怪不得别人。”
那头气冲冲的挂了电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姜沅连忙将手机放回去。
“姐,药拿来了,我给你分好哦,等会吃完饭你记吃,我同学找我,我去和他复习,先走了哈。”
姜沅动了动唇角,却说不出一个字。
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她拿起碗筷,麻木的将饭菜扒进嘴里,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果然还是她拖累了姜欢。
她也不是去找同学复习了,应该是出去筹钱了吧。
姜沅在心中纠结了片刻,她放下碗,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帮我…呼叫陆南。”
手机自动帮她拨打了陆南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直到挂断,陆南都没有接。
姜沅很少开口找陆南借钱,陆太太背地说她们家是吸血虫,姜沅是知道的。
陆家已经承担了哥哥的药费,平日里的一些花销,她哪里还能开得了口。
她一直以为,姜欢说的那些学校里的美好生活都是真的,到现在她才知道,姜欢在骗她。
在陆家眼里,她是个累赘,吸血虫,在家里,哥哥为了救她躺在医院,让妹妹背负着一切,她自己却心安理得的活着。
她正要再次拨过去,手机却提示她,“155**6638陌生来电。”
姜沅怔了怔,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她选择了接听。
“是姜沅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姜沅听出来是谁了,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没打错吧?是姜沅吗?”对方又问了一遍。
“嗯,是我。”
女人松了口气,随后笑道,“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林清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就是突然想起你了,我们开了个party,刚好提到你了,你要来吗?”
姜沅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他们提起她,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不好意思,我没有空,你们玩吧。”
“真可惜,还想听你弹琴呢。”
“有钱吗?”
姜沅这话一出,直接给林清然整沉默了,大概没想到姜沅嘴里会说出这句话。
过了会儿,林清然道,“你是认真的吗?”
“对,我来给你们弹琴,你给我钱。”
“可以,你现在过来,云水庄园15栋,价钱你随便开。”
“我要十万。”
林清然忽叹了口气,倒不是因为她要十万,而是她只要了十万,字里行间都散发着她如今的落魄,曾经的姜沅哪里看得上区区十万。
“没问题。”
姜沅刚刚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林清然真的会给钱。
她没有任何犹豫,挂了电话,拿上自己的盲杖便出门了。
面子和尊严这种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一文不值。
如果能让姜欢安心的在学校里上课,就算过去被他们奚落又何妨?况且,她还有陆南未婚妻这层身份,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了。
她在路边打车,直奔云水山庄。
那里是别墅区,出租车进不去,只能到门口找保安带路。
林清然提前打过招呼,保安让她进去了,却没有给她带路,只是告诉她,直走右转五百米就到了。
姜沅对这里不算陌生,她来过很多次,不过已经太久没来了,她还是有些分不清方向。
直走右转倒也好找。
她估摸着五百米快到了,隐约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别墅,她走了过去。
按了门铃,片刻后,房门打开,眼前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你好,我是林清然叫来的。”
“林清然?”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姜沅浑身一僵。
“小…陆先生。”他难道也是参加聚会来的?
陆席城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她抓着盲杖的手指紧了紧,在男人的沉默中,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
就在她快要落荒而逃之际,陆席城终于说话了,“你找她做什么?”
“我来弹琴。”
“弹琴?”
“嗯,他们聚会,我去弹琴。”
“她不在这里,你找错了。”
姜沅怔了怔,“这里不是15栋吗?”
“这是7栋,十五栋在你前面,倒回去路口右转。”
姜沅暗自懊恼,居然走错了,这里的别墅排号没有规律,不是按照进门的顺序排列,而是按照别墅的大小和面积来排。
所以不好找也正常。
“我知道了,谢谢小叔。”
她转身离开七号别墅,陆席城也没有阻止她,盯着她的身影在路灯下渐行渐远。
这次她没有走错,还没靠近就听到了院子里热闹的声音。
“这姜沅不会迷路了吧?这么久还没来,我瞌睡都来了。”
“她现在是个瞎子,迷路不是常规操作,被人卖了都正常。”
这话一出惹来不少人的笑声。
“你这话要是放在以前让她哥听到了,腿都给你打断。”
“别说以前,就是现在她哥要醒着,也得打你。”
“那你们去把她哥从医院抬过来,让他来打我,他哥要真能跳起来打我,姜沅怕是得给我磕头道谢了?”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钻进了姜沅的耳朵里,她站在门口,却没了推门进去的勇气。
他们的声音姜沅都认得,这些人,曾经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好朋友,每次聚会,就算她不说话,也不会被忽视的存在。
他们也会和她开玩笑,但是都有分寸,友善中带着几分敬畏。
然而姜家出事后,那些所谓的朋友,态度全都变了。
把她拉黑,对她视而不见,已经算是对她客气的了,更有甚者落井下石,屡屡对她使绊子。
好在她和陆南没有退婚,他们还有所顾忌,就算对她不满,也不会做的太过。
“那是姜沅吗?”
忽然有人出声,数道目光往门口看了过来,站在铁艺门外的姜沅瞬间无处遁形。
林清然从人群里走出来,将铁艺大门打开,亲昵地握住姜沅的手,“你来了,快进来,大家都等着你呢。”
姜沅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神色坦然,仿佛刚才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般。
“好。”
林清然看着落空的手,顿了两秒,很快又恢复了微笑,“那进来吧,小心点。”
姜沅从外面走进别墅,哪怕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数道不同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刚走没两步,不知谁扔了个酒瓶在她脚下,她踩在酒瓶上,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在了地上。
脑子短暂的空白后,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她狼狈的趴在地上,手掌磨破一大片,疼的手指不断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