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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堂课
梁冠宁
我教学生涯几十年，上的第一堂课，就在泰州北边的朱庄中学。
1972年初，春节刚过，春寒料峭，我兴致勃勃地从南京赶往泰州，奔赴朱庄中学担任民办教师。
校长热情地接待了我，并明确我新学期的任务是教高中化学和初中语文。教初中语文，我驾轻就熟；教高中化学，就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凉了半截。熟悉的人都知道，化学是要先学无机化学，再学有机化学。而要我接手高中化学，就是从有机化学开始教，这让我很诧异。虽然我是1966届高中毕业生，但多年没摸过化学书，学过的化学知识已忘得差不多了。
校长见我愣住没说话，便问：“你能教高中化学吗？”
我没有立即回答，心里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我不好说不能，也不敢说不能。我是插队知青，能到朱庄中学任教，就是天赐饭碗。要不是当时公社书记推荐，我恐怕连捧这个饭碗的机会都没有。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校长，没问题。”
话是说出去了，但那是打肿脸充胖子，心中没底。这是我教学生涯的第一堂课，我不能掉以轻心，自己砸自己的饭碗。我立即找来全套中学化学教材和相关资料，从初中无机化学开始，重新自学。晚上，我点上煤油灯，独自坐在办公室，仔细研究，吃透教材。元素符号、化合价和化学方程式等等，我温习过后，很快便熟悉，但高中的有机化学，就让我头疼了。有机化学主要是讲碳氢化合物及其衍生物的化学，分子式较长，化学方程式就更长……记忆起来非常困难。我不敢怠慢，几乎将高中化学教材读得滚瓜烂熟，并能背下来。连续数日，没敢在十二点前睡过觉。我还要琢磨怎样才能让学生听懂。我认真备课，把教案写得十分详细。开场白讲什么，板书怎么安排，如何一环套一环地由浅入深，怎样与学生互动……我一字不漏地都写在教案里，厚厚的足有几十页。
我独自来到教室进行试讲。面对空空的教室，我倒不紧张，按教案循序渐进往下讲……如此循环往复数遍后，我请秦克成老师坐在下面听，给我提意见并指导。秦老师边听边不时地提醒我注意改进细节，并要求我用启发的语言，把学生带进我的授课之中，还手把手地上黑板示范，教我如何使板书更合理、更规范……经过秦老师的指教，我对第一堂课心中有底了。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开学第一天，就是我人生要讲的第一堂课。当时还在正月，天挺冷。我为了方便板书，就脱掉棉祆，只在毛衣外加了件外套，然后忐忑不安地走进课堂。抬眼望去，教室里学生坐得满满当当，校长和教务主任也坐在后面。本已内心紧张的我，顿时呼吸都急促起来，竟有些语无伦次。好在学生们还算配合，没有发出不和谐的声音，教室里静悄悄的。我已记不清第一堂课是怎样开场的，只是一边看教案一边讲，头都不敢抬。板书时，我背对学生，手都发抖，因为用力过猛，粉笔都断了。我捡起粉笔，慢慢板书，好消磨掉一点时间，也为缓解紧张的情绪。
当我板书完，转身面对学生时，只见几十双眼睛都盯着我，一脸迷茫。我依稀感觉，学生们根本没听懂，便向学生提问，主要是与无机化学相关联的知识。
谁知一位学生站起来说：“老师，我们初中化学几乎没怎么学，我不会。”
我顿时脸涨得通红，尴尬地愣住了。
校长连忙站起来说：“梁老师，同学说得对。当时我校没有化学老师，是请其他老师临时代的，可能教材都没讲完。”
这下子我傻眼了，但转念一想，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把初中无机化学的知识补充讲讲，又能消耗掉一些时间。我看看摆在讲台上的手表，还有十分钟。我心里着急，教案的内容已讲完，怎么时间走得这样慢？下面该怎么办？好在此刻，我紧张的心情已稍有好转，呼吸也平缓了。
我拿起书边读边讲，不时把重点在黑板板书，进行详解。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不时瞟瞟讲台上的手表，心里暗暗念道，怎么下课铃还不响？
“当、当、当……”下课铃终于响了，我如释重负，在黑板上布置完作业，就狼狈地要赶紧逃离教室。
只听学生喊：“老师，你的书还没拿走。”
我慌慌张张地返身到讲台，拿起书和教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此刻，我才感到两手冰凉，内衣已汗湿。
这就是我在朱庄中学教的第一堂课，从此开启了我几十年的教学生涯。如今回顾那堂课，就是想告诉年轻人，人生只有勇敢地迈出第一步，步步为营，经风沐雨，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
编辑 | 刘茜
审核 | 沈雁秋
审发 | 朱昱安 晏文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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