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种

文化   2024-11-20 21:09   河北  

1

年轻时的玉玲是村里少见的美人。

二十岁那年,经媒人介绍,嫁给了冬生。

玉玲和冬生结婚那天,一匹高头大马拉着绑了红绸的马车,载着玉玲从村南头的土路上“哒哒哒哒”一路跑来!

看热闹的人涌了一街筒子。

冬生家几代单传,冬生他爹是一个老实巴交到甚至有些窝囊的庄稼汉

冬生娘不是个简单人,长得白白胖胖,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一说话,两只眼就不停地眨来眨去,满眼满脸都是故事。

冬生娘很泼辣,不仅在家里说一不二,在外面也很张狂,什么话都敢说,谁要敢惹她,也不管你是大辈小辈,她上来就是一顿臭骂,说不好还会动手,是有名的不好惹,村里人都让她一头。

因她家住在村子的南头,所以,人送外号“南霸天”。

她之所以这样,除了自己的天性以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村支书跟她关系非同一般。

支书出入冬生家如去自己家一样随意。

在冬生家他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管什么时候去,去了就脱鞋上炕,往炕头的被摞上一倚。

经常晚上,冬生娘会备上几个简单的小菜,摆上小炕桌,和支书俩人盘腿坐在炕上脸对着脸,一起喝小酒。

老实巴交的冬生爹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喝,偶会出出进进忙里忙外,更多的时候,他会乖乖地躲出去。

关于他娘的事儿,冬生真是恨哪!他恨不得宰了那个老王八子。

他虽然不像他爹一样窝囊,但是却从小怕他娘,也不敢指手画脚,为这事儿,冬生斗胆说过几次,每次他一提个头儿,就被他娘骂个狗吃屎,所以,他只能忍。

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躲,每次支书一进他家的门,他就钻进自己的屋不出来。

支书和冬生娘“有一腿”这事儿,在村里是公开的秘密,因为是支书,谁也不敢明目张胆说三道四,反而当面对冬生娘还得给个高帽戴。

也正因为他俩的关系,冬生家可是真沾光。

村里分地,冬生家分的是好地,浇地也不用排队;冬生家盖房子,支书往那一站,半个村的爷们儿就都去帮忙了。

冬生和玉玲结婚,送礼的人家比别人家办喜事多了几倍,光红脸盆、红暖水瓶就收了一大片。

谁都知道,这都是看在支书的面上,凭冬生爹那窝囊劲儿,他家有事儿谁会往前凑?

2

冬生娘与支书的关系,持续了很多年,原本有两年支书来的没那么勤了,原因嘛,这个老色狼心思分到别处去了一部分,毕竟冬生娘老眉咔嚓眼,吸引力逐日减少。

冬生娘打翻了醋坛子,别看她能耐,但也没治,她还没有本事管住支书,把他拴在自己身上。

然而,自打冬生和玉玲结婚后,支书却来得越来越勤了。

不仅勤,而且还很喜欢和玉玲说话。常常没话找话说。

这让冬生娘似乎看到了希望,经常主动拉着玉玲陪支书聊天。

玉玲碍于自己是小辈,只能应承着。

这一点,冬生很不喜欢。便跟他娘主动提出,要分家,和玉玲搬出去过自己的。

冬生娘当即就开耍了,又哭又闹,骂冬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哭着说自己命苦,辛辛苦苦养大的独苗儿子,翅膀硬了不要她了,还威胁他,如若再提分家的事儿,就喝六六粉死给他们看。

冬生又怕了,对他娘,他永远无奈,永远甘败下风。

支书色迷迷的眼睛经常盯着玉玲转,让玉玲很是不自在,他还会利用一切时机占玉玲便宜,比如玉玲给他拿烟或递火柴时,他就趁机反手摸摸玉玲的手指,或者假装不经意的从玉玲身边走过,蹭一下她的胳膊,看玉玲不敢反抗,还会变本加厉迅速捏一把她的屁股蛋子。

玉玲生性软弱,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冬生娘不傻,她早就看出端倪来了,心里暗骂:他妈的,这老色狼竟然对玉玲动了歪心思。

支书不说,她也不说破,只要他能经常来自己家,她就活得硬气,就没人敢欺负。

没办法他娘,冬生只能提醒玉玲离支书这老王八糕子远点儿。

同时警告玉玲的还有冬生娘,她一方面要利用玉玲吸引支书来,另一方面又担心玉玲“抢”了支书。

3

这样的生活,大概过了一年,眼瞅着差不多时间娶媳妇的人家,孙子都抱出来了,玉玲的肚子还没有一丝动静,冬生娘偷偷带着冬生和玉玲去医院一查,问题出来了,竟然是冬生患有不孕不育症。

这对于几代单传的他们家来说,可是天大的事。

一来是因为延续香火,传宗接代,另一来,好强要面子的冬生娘,绝对不能让别人看笑话,说自己的儿子的个“没用的废人”。

她不用想都知道,一旦这事儿传出去,别人在骂冬生是“废人”的同时,还一定会加上一句:“活该!报应!”

她当即下了命令,厉色说:这件事儿,就我们三人知道,连你爹都不许告诉,必须烂在肚子里!

关于这件事儿,她很上火,几乎想破了脑袋,突然一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扎了根儿。

她在实施一个计划,而且这个计划,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纵使这个计划,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权衡利弊,她还是决定,就这么做!

冬生娘对支书的感情,除了男女之外,她更需要的是一份殷护,多少年来,在支书的殷护下,她家才在村子里过上这么顺气的日子,这一点,她最明白,而且无限享受且牢牢抓住不放。

那天,冬生和他爹去亲戚家帮忙盖房子,要在那里过夜。

冬生娘特意给支书传递了信息。

夜幕降临,村子里的街道上,安静的只能偶听见几声狗叫,支书悄悄地闪进了冬生家。

冬生娘把玉玲从房间里叫出来,指挥玉玲炒了几个小菜,又放上小炕桌,俩人面对面喝起酒来。

把他们伺候好,玉玲正要回自己房间,这时,支书喊:侄媳妇儿,一起喝点吧!

玉玲赶紧摇头摆手说自己不会,从来没喝过酒。

没想到,婆婆下了炕,硬是把玉玲拉了过来,说:“你叔不是外人,陪你叔喝两杯”。

玉玲不敢反驳婆婆,也只好坐到了炕沿边上。硬着头皮喝起了酒。

就是那天,在冬生娘去蹲厕所的功夫,酒后的玉玲被支书给糟蹋了。

当然,她这个厕所蹲得久啊,足足两个钟头,

也当然,玉玲和支书赤身裸体被她抓了个正着。

两个人当即酒就醒了多一半。玉玲吓得跪在婆婆面前求饶,而支书也一直跟她说好话。

没错,这就是她要的效果。一举两得,牵制住支书和玉玲。让支书给她家更多的好处,让玉玲更听话。

等支书走后,她一边骂玉玲骚货、狐狸精,一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当然,她没有告诉玉玲这是计划,而是说:“反正也已经干了这样不要脸的事儿,干脆将错就错,借他的种留个后!”

玉玲自然是不同意。说自己不能对不起冬生。

冬生娘“呸”得一声,就啐了一口:“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绿帽子都给戴了,还有脸说怕对不起冬生的话?”

冬生娘威胁玉玲,如果不依着她说的办,那回来就告诉冬生,看冬生不撕巴烂了她!

对于冬生,他娘倒是一直不怕,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虽然他性子倔,但是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就范,待到时,生米煮成了熟饭,他是屁法没有。

4

玉玲只能听婆婆的,半个字也不敢对冬生讲,只是对他更小心地伺候,以弥补自己不贞的过失。

支书再来他们家时,冬生娘虽然嘴头上对他说话带刺,但行动上却是相反的。

支书是什么人?老狐狸!要不然,他也不能在村支书的位子上一坐二十年,在村里只手遮天。他早就看出了冬生娘的小九九,她根本就是在给他和玉玲制造机会。

只是,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冬生娘为了讨好他拴住他使的手段,却不成想,是“借种”!

管呢?反正,他早就对玉玲垂涎三尺,亲自送上门来的,那就“笑纳”呗!

至于冬生那个小王八蛋,从来没被他看在眼里,只要冬生敢造次,他随便挥挥手,就够冬生喝一壶的。

他尽情地享受着年轻貌美,又软弱的玉玲,在冬生娘面前,他从来都不避嫌,摸玉玲的手,捏玉玲的屁股,伸进衣服里抓一把,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他甚至要求冬生娘,去给他们“铺床”!

“这个小婊子!烂货!骚娘们儿!”冬生娘不敢对支书怎么样,没人的时候,就唾沫星子喷到脸上,大骂玉玲。

玉玲“有错在先”,自然不敢还嘴。只能忍受着婆婆的辱骂,悄悄哭泣!

“你还有脸哭!哼!不要脸!贱人!”冬生娘看见玉玲哭 ,总是会追加上这么一句。

不出所料,三个月后,玉玲怀孕了!

怀孕后,冬生、冬生娘、玉玲心里各怀鬼胎。

玉玲害怕,没法跟冬生交

冬生娘高兴又一股子酸意,琢磨着再也不用“忍受自己的老情人上儿媳妇的床了!”

冬生呢!是百爪挠心,又高兴,又疑惑:“不是说了自己不能生育么?怎么突然玉玲会怀上了?”

这事儿又不好跟别人说,他就跟娘说了。

娘说:“这种事儿多了,别听医院瞎咧咧!有了不更好!”

“就算万一,我是说万一玉玲真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儿,你也得忍!一个爷们儿不能生育,说出去,还活不活人?”

她一边极力想让儿子相信,孩子就是自己的,一边还作铺垫,打预防针儿。

就在这种疑惑里,冬生挣扎了十个月。

孩子生下来了,是一对龙凤胎,一下子,儿女双全!

来给冬生家道喜的,比他们结婚时来的人还要多。

但是,有件事儿,虽然,没有一个人敢说,却盖不住了。

5

玉玲生的龙凤胎,那眉眼、那鼻子、嘴,跟支书像极了,特别是那个小子,完全脱了支书的影儿。

谁也不说,但谁也知道怎么回事儿!

自打玉玲生下这俩孩子,冬生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摔摔打打,月子里就找茬打了玉玲三次。

对他从小怕到大的娘,也开始言语冒犯。

不顾别人的反对,他独自跑去了外地。

谁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些什么,一年才回来个一两次,每次回倒是衣着光鲜,也带一些农村人没见过的玩意儿回来,当然,还有钱,对家,他是负责的。

许多人都说:“冬生在外面跑业务发财了!”

再说玉玲,她在家里带着俩孩子,日子也不好过。婆媳关系成了大问题。

一边是支书肆无忌惮地来骚扰,一边是婆婆骂她风骚。玉玲被逼无奈时,两个女人在院子里,彼此薅过头发、挠过脸,几乎到了水火不相融的地步。

直到几年后,支书已经不再是支书,冬生娘才与他闹掰后一拍两散,彻底结束了这不堪的生活。

再后来,支书成了七十多岁成天倚墙根儿、与其他老头儿无异的老人,冬生娘也老了。

玉玲对老去的冬生娘不好,年轻时,挨过的那些骂,等到婆婆老时,统统找补了回来!腿脚不利索的冬生娘自己住在阴暗潮湿的小配房里,玉玲像对待一头猪一样,到点儿给她扔点儿食,勉强维持苟延残喘,直到去世。

冬生对他娘也是不闻不问,默认了玉玲的做法。

在外面漂泊到近五十岁,冬生才回到家乡常住。他翻盖了房子,在孩子该谈婚论嫁的时候,给儿子娶了媳妇,送闺女出嫁,村里修路,他捐资,村里打井,他拿钱。

那么多年过去了,人们似乎忘掉了那样一段不堪的往事儿,如果没人说,年轻人都不知道了。

只是玉玲对冬生,永远是心怀愧疚。

在冬生面前,她永远小心翼翼,冬生说啥是啥,饭菜都是递到嘴边才吃,脏活儿累活儿自己抢着干,大夏天她戴着草帽在地里挥汗如雨,冬生就坐在地头的树荫凉里喝茶听收音机。

即便如此,还会动辄对着玉玲大吼大叫,玉玲总是很好脾气的听着,从不还嘴。

许多人都说:冬生太不讲理!玉玲脾气太好!

已是花白头发的玉玲,总是笑笑,也不多说话,从她的眼神里,谁也看不出有半点委屈。

后来,老支书死了,他的那几个不孝之子连假装哭几声,都不愿意装,放了三天,草草掩埋,曾经风流的一生,结束了。

当然,玉玲生的两个孩子更不会哭,他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总之,在他们眼里,只有冬生才是他们的爹。

再过了一些年,冬生和玉玲都成了七十多岁的老人,冬生反而改了脾气,开始对玉玲好,一辈子没做过饭的他,还会帮着玉玲下厨房了。

每天早晨,人们常常看到他俩沿着村南头的那条路散步。

五十年前,载着玉玲的红绸马车,就是从这条路上进村的,当时年轻的玉玲,真是美啊!同样年轻的冬生,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唉!一辈子……

唉!真快……

余生,好好过吧!

两只苍桑的老手,紧紧地,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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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敬
讲故事,写人生,一笔勾勒生活百态! 说的就是咱身边的人,写的就是咱身边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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