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宫廷非常重视陶瓷的烧造,宋代皇帝的文化品位本身就很高,象赵佶就是一个很有艺术修养的工笔画家和书法家。
被推为五大名窑之首的汝窑就是在他的授意下建立起来的。因此, 我国从宋代起开始注重观赏瓷器生产, 也应该说从那时起中国的陶瓷艺术步入了精神的殿堂。我们不妨从宋官窑瓷器的造型、装饰和审美等方面来分析一下宋官窑瓷器的风格特征与鉴赏。
宋 官窑小水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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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型鉴赏
官窑仿玉器、仿青铜器,同时也有许多碗、盘、瓶、洗等造型。官窑造型单纯、简练、求正不求奇,线形不张不驰,对形式美法则的控制非常讲究。
从比例、尺度、均衡、韵律等方面反复推敲,让人感觉到一种毫不张扬的、含蓄典雅的、静态的、内在的美,对器形的任何一点改动似乎都会破坏它的美,这种对度的把握可谓恰倒好处。
而宋代官窑的许多造型已经千锤百炼成为后世学习的楷模。从隋唐开始也有一些造型比较严格的,但也是就其个体而言,很难看到某一类陶瓷整体造型的严谨,而且也找不到其它任何一类陶瓷,让人能感觉到这种严谨的造型是某种精神要求的表达。
宋后瓷器由于青花的兴起造型语言本身的重要性降低了,它的造型要同青花装饰相适应,甚至造型的设计是为了更好地突出青花的装饰美,所以单纯就造型而言它易显得不足,那种形式感后面的内容几乎无存。相比之下宋官窑瓷造型虽单纯,但那种用心和刻苦却是其他朝代无法比拟的。
宋 灰青釉十棱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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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鉴赏
宋代官窑瓷器是一种简约的美!它最大限度地保持一个完整形,适当地饰以弦纹、耳、铺首、足等,从不渲宾夺主。单色釉、施满釉,采取支烧、垫烧的方法,尽可能地缩小疵点。从某种角度讲,官窑瓷器没有装饰,它追求一种“不饰之饰”。
宋 郊坛下官窑粉青葵瓣口碗
这种现象在中国陶瓷史上非常特殊。我国陶瓷发展向来注重装饰。从原始彩陶到汉唐以来逐步发展而丰富的绳纹、刻划、彩绘、印花、釉下彩、雕塑、粘贴、堆叠等等,装饰手法可谓丰富多彩不拘一格。
宋 郊坛下官窑灰青海棠式花插
在宋代,定窑的印花,吉安窑的剪纸漏花、木叶纹、磁州窑的釉下酱彩等的发展都非常成熟,唯独宋官窑瓷几乎完全摒弃了这些花样繁多的装饰。同时,它又巧妙地利用了一种特殊现象——开片。开片本是由于坯釉结合不好而导致釉面开裂的弊病。
宋 郊坛下官窑灰青釉葵瓣口小洗
但宋官窑瓷却慧眼识珠,利用这一陶瓷缺陷开创了著名的纹片釉,同时利用其独特的坯釉配方,施釉方法和烧成技术,创造出紫口铁足这些不是装饰的装饰。严格地说,这些人们不能完全控制和设计的效果不能称做装饰手法,它是一种材质之美,是一种本质的美。这种“不饰之饰”说明什么呢?
宋 郊坛下官窑灰青釉牡丹花式杯
宋理哲学追求一种人格上的尽善尽美,然而“道者,文之根本;文者,道之枝叶”,并且“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饰”即是“枝叶”,不能“史”和“野”,智慧的官窑设计家们就把对“饰”的追求转移到对造型和釉的把握上,以“质”饰“质”,最大限度的突出造型和材料本身的装饰性。这就是宋官窑瓷所追求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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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鉴赏
宋代审美延续着晚唐的内容与盛唐审美相比,表现出了另一种对美的追求。如果说盛唐审美表现出一种雄壮豪迈,气象万千,金戈铁马的强者景象,那么宋代则展现出审美中闲适淡雅,宁静飘逸,绵软细腻的柔弱姿态。
盛唐的整个审美就像朝气蓬勃,恣意汪洋的青春青年形象,而宋代就像一位历经沧桑,闲庭信步的中年成熟人士。“一生之中,少年才气发扬,遂为唐体,晚节思虑深沉,乃染宋调。”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尽管没有唐诗的大气磅礴,却小而精巧,与日常生活也更为亲切贴近。
“词境”的创造,通过日常的,普通的,自然景象或事物的白描来表现,从而也就使被描绘的对象,事物更带有主观上浓厚细腻的情感色调。这才是两宋时期更为典型的审美音调。
与这种艺术形式发展相吻合的,在美学理论上突显出的就是对艺术风格、韵味的追求。晚唐司空图的《诗品》里讲“尽而不浮,远而不尽,然后可以言韵外之致耳”。就是要求去捕捉,表达和创造出那种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却动人心魄的情感、意趣和韵味。这不正是讲究“妙悟”和“镜花水月”的禅境诗意吗?
南宋严羽的《沧浪诗话》完全继承了这一美学趣味。其中“……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言有尽而意无穷……”李泽厚把这种“妙悟”和“镜花水月”的禅境诗意审美特点归纳为一个字:淡。
司空图的《诗品》二十四品中主张雄浑的美,把它放在首列。但仍倾向于“清水出芙蓉”的美:“生气远出”,“妙造自然”。这已然是盛唐之后当时整个时代的文艺思潮的反映。到南宋的严羽虽也以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为诗中的皇冠。但是自晚唐北宋以来历史的潮流使他更着重讲究韵味,更重视艺术创作中的含蓄,冲淡的韵味。
那些虽为陶匠烧造,却供文人士大夫所用的官窑瓷那样,讲究的是细腻、单纯、高雅,它与唐三彩的艳丽迥然不同。所有这些都体现出一个规律性的共同倾向,追求韵味和淡雅成了当时的审美风尚。
在中国的传统艺术中,一直对外表不做过多的雕琢,追求内在本质美,视为更高的艺术体现。苏轼用奔流的泉水来比喻诗文。他要求诗文的境界要“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即艺术作品(工艺作品)应该上升到表现思想情感的境界,而不能仅仅停留在表现“美”的境界,平淡并不是枯淡,中国向来把“玉”作为格调高雅的理想美。
玉的美,即是“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美。宋代青瓷特别是官窑的瓷器(北宋的汝窑,南宋的官窑)含而不露的美玉精神,更符合玉的美:内部有光彩,但是含蓄冲淡的光彩,这种光彩极致绚烂,又极致平淡。在南宋官窑中粉青螭耳弦纹炉那种淡雅的玉之感得到了高度的体现。
为了配合如脂如玉釉层,在造型上简练凝重,为了不使裂纹装饰产生过多的破碎感,造型上减少了大面积的装饰面。
器身上适当出现的横向起线,一方面阻挡厚釉产生的流淌,另一方面也减少了裂纹装饰过多而产生的破碎感。更将炉身按等比数分割成渐变状的三部分。从而加强器皿横向张力基调,提升视觉诱导,相反相成加强整体雄健的气势以及心理上的对比平衡作用。
不同于两晋香炉的那种幽玄的格调,始终让人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也不同于三彩薰炉的雍容华贵,孤傲在上的不可攀登感。宋官窑的瓷炉始终像宋词那样,古典韵味,细腻淡雅,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