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天凉好个秋
文 | 梨瓣
天渐凉的夜晚,桂花树披着白露,湿漉漉的,散发着酒酿的香气,漫过石板路、竹林、小桥、池塘,把空气浸润得轻盈柔和,忽然一片叶子缓缓落在肩上,我这才意识到,秋天已经到来有些时日了。
古诗《秋词》中有“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在我看来亦是如此,秋日可以抒情,但不该被情绪定义。
秋天是一个感性的季节,需要克制,不能胡思乱想,否则就容易动恻隐之心,很难宽恕自己。我在这个季节里悲悯、念旧是自己的性情所致,如今已能够释然、豁达。经过多年才发现,“萧瑟”早就被收入秋天的词典,把秋风描述成一幅可供想象的画面。只有身处秋天,我才会想要抱住自己的影子,在独处中等待、徘徊,不被外物牵绊,无论过多久,依旧不染尘埃。
若四季之景可作餐,自是秋天最让我觉得有饱腹感。小县城的秋不像大都市那么概念化,甚至都不用幻想,随处都是具体的景致,如诗,如画。立秋后不久,院子里依然传来蝉鸣,它已与夏天分别,但不完全分别。秋天是个少女,怀里装满了温柔,风从夏天赶来,还带着一丝余温,它还在适应秋天,它已然属于秋天。这时候不妨去山上,去河边,去亲吻日落,拥抱黄昏,享受远离喧嚣的孤独。我愿意在慢慢老去的时光里做些能真正慢下来的事,而秋天是我能找到最寂静幽深的季节,一草一木都让我为之动容。我和秋天一样处在中间位置,我们都会老去,它老了前后仍是冬夏,而我的后面是漫长岁月,前方是渴望安宁的魂。想到这些,我并不悲伤,这是好事,在秋天发生最适宜不过了,生命的尽头就应该如来时一样——简洁且悄然。
印象中的秋有它专属的色调,是糖炒栗子的颜色;是铺满银杏叶的颜色;是柿子熟了的颜色;是金桔挂树梢的颜色;是稻谷丰收的颜色……不得不说,秋天对景物的配色毫不吝惜,较高的饱和度并不会让我感觉是在平添凉意。秋景本就是十分低调的,从不哗众取宠,任凭四季更替,也仍保持原来的样子。
江口这座小城的秋虽不是王维《山居秋暝》里的秋,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故乡的秋给依山傍水的村落,旖旎的风光和纯朴的民风增添了诗意,与诗中空灵的山村图景遥相呼应,要想在这里实现归园田居,过上怡然自得的生活,并非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只要置身其中感受过,就都明白了。
要说深入感受江口的秋,还得去太平镇游上几回,无论是山色空濛还是天朗气清都各有韵味,有时能遇见上空排列整齐的雁群盘旋,正为此人间仙境带来远方的问候。这是一个不缺生机的小镇,总能发现不一样的风景,它像是拥有无限空间的收藏夹,装着数不完的天然画卷,让人流连忘返。
得闲前往云舍村,走走停停,吹过太平河畔的风,心自然静下许多。神龙潭倒映着周围的房屋和树木,潭水颜色随不同季节的不同景物而变化,秋日里的红色枫叶罩上白色薄雾,同紫色霞光交相辉映,更显得神秘动人,河流穿过村子,独立且自由,虽然短,却有孕育生命的能力,守得住“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品格。寨子里随处可见青石路,连接各个巷道,秋日里是冷清了些,但也不失它特有的美感,与其说它被冷落,不如说是在酝酿一场相遇,在等一个同样耐得住寂寞的人出现。起风的时候,树枝翩翩起舞,黄昏的天空与婀娜的身姿配合得天衣无缝,比平日增了几分妩媚。
时至今日,“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竟还能如此真实地呈现眼前,然而在这个小镇上,想要置身仙境,有云舍但不只有云舍,朝着梵净山的方向前行,沿途皆是美不胜收的风景,古诗词中那些理想的田园和山水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原来江山如画的尽头,永远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古时的《兰亭集序》写暮春之初,而当代的《兰亭序》则太适合秋天。于我而言,这首曲子所带来的浓郁氛围令人叹服,前奏一起就有了代入感,听完仿佛走过了整个季节,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心中的怀念,旁白是关于这个季节里我想要记得的人和事。夜里摘一枚月亮做伴,秋意愈浓,连梦境都极为清瘦,秋月照,心事明,梦里我与秋天分享旧事,字字句句都诚恳。
小镇生活中弥漫的烟火气,抚慰着凡人的心,久而久之欲望也就被冲淡了。长亭里,三两好友围炉而坐,用梵净山的水煮一壶陈皮白茶,琥珀般的茶汤跟周边的秋色相得益彰,摆在一旁的老物件见证了这场契合的相会。我们一边慢饮,听呼吸的声音,一边看书、写字。口中有白茶的绵润甘醇和陈皮的果香馥郁,细腻清爽,层层深入,和着曲更加沁人心脾。手里是情趣横生的根源,但凡有所悟,即与志同道合的人谈笑风生,毕竟,如此好时节,怎可辜负?
我平素喜好书信往来,每个季节都未曾懈怠,不一样的是秋日里的信件更显浪漫,尤其是在晚秋收到一封信,会有满载而归的幸福感。这样的季节,即便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涌上心头,所到之处充斥着“无边落木萧萧下”,又或是暂被“悲哉,秋之为气也”所困,也会在读完信后感慨来日方长。字里行间没有离愁别绪,只有瞒不住的思念与期许,任秋天再凉,也不至于陷入哀伤。当我把珍藏的物件随信一起寄出,亦会盼着信件那端的故人知我心意,如我一般,去理解去爱惜,懂得坚持落笔的意义。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那一生呢?要怎么去算有多少个秋天,谁能知道一生有多长。因为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才更要做喜欢的事情,尽情尽兴地走过四季,哪怕是充满凉意的秋天,毕竟善待岁月也是善待自己。
“却道天凉好个秋”,我的意思是∶即使天凉了,也别忘记奔赴热爱,秋天不拒绝体温,所有的遗憾和无奈,交给时间,总有一阵风吹过,自会化解。
梨瓣,本名杨雨蒙,1996年生,贵州江口人,土家族,系铜仁市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主要写散文、诗歌,热爱生活,敬畏生命。作品散见于《贵州作家》《中国诗人》《中国青年作家报》《铜仁日报》《黔东作家》《梵净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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