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会战王金生
乡音未改的王老,是1960年6月作为500名支边青年之一,从山东省成武县被招进当时的黑龙江炼油厂的。
在乘车北上时,因为厂子还在筹建中,并不是直接来到当时的黑龙江炼油厂,而是取道抚顺,进入日伪时期建立的一家小型炼油企业——石油一厂。在那里,所有人都按照未来炼油厂可能涉及的岗位分派相应的工种,进行投产前的实战演习,以使他们来到黑龙江炼油厂时,能尽快、熟练地投入各套装置的生产工作之中。
1961年的五一劳动节刚过,王老他们这批在外漂泊的“游子”,带着对全新工作的美好憧憬,踏上了前往龙凤的列车。然而,当他们到达这个小得可怜的火车站时,眼前的一切,让他们的心凉了半截。
王老说:“车还在荒野上跑着,列车员就跑过来通知我们,马上到站了,请旅客拿好行李,准备下车,这个站只停很短的时间。
“列车员这么一说,车厢里的几十号人,一下子忙乱起来。我一边拿行李架上的东西,一边向窗外望去,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原,一片青绿,看不到几户人家。
“汽笛一声长鸣,列车员再一次跑来通知,因为这节车厢下车的人太多,怕停车时间短,下不完人,让大家把车窗打开,把没有易碎品的行李直接扔出车外,之后再赶紧下车。他这一催,旅客们更慌了,开窗的开窗,准备扔行李的,把行李往窗口挪。
“车还没停稳,我们的行李似‘冰雹’般,开始从窗口一排排地扔在路基上。我随着拥挤吵闹的人群,焦急地往前慢慢移动,到达门口时,才恍然大悟,因为没有站台,每个人下车,得跳到地面的路基上,所以,大家都很小心。
“我的脚刚落到地面,列车已经启动了。找到自己的行李,观察铁路两边,南侧全是荒草,看不到成片的住宅区,北侧的铁道边,有一个只能容得四五个人的黄色候车房,连个铁路上的值班员都没有。
“这是龙凤站?我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被来接我们的领导听到了。他告诉我,这儿原则上不叫站,叫乘降所。我望着荒草丛生的地方问他,咱们单位离这儿多远?装置开工了吗?我们住在什么地方?他笑了笑,对我说,一会儿就知道了。”
当年热火朝天的炼油厂建厂现场(资料片)。
站口的欢迎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锣鼓喧天,彩旗飘扬。王老他们像军人一样,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过欢迎的人群,向炼油厂进发。
王老说:“到达目的地时,看到的全是热火朝天的工地,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一直处于保密状态的炼油厂,仍在紧张的建设之中。
“当时,炼油厂的条件和油田的情况差不多,筹建处的领导们还都住在板房里,职工们仍住在帐篷中。吃不饱饭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面临着极度的困难,每天的定量粮食,已经明显不足,有限的粮食,开始精打细算。取经来的食堂管理‘新法’,‘两把锁、五过秤、每餐一公布’(即书记、食堂管理员各带一把钥匙;买粮过秤、入仓过秤、下锅过秤、做出的饭过秤、按‘两’称出几种标准样子;每餐后,伙食委员监督结算,一天三算账,一顿一公布),保证粮食公平分到每个人手中。
“一些难以消化的代食品,如掺有稻壳粉的苞米面糊糊、用开水烫过的野菜沾盐都成了饱腹的主要吃食。饥饿、浮肿,开始在全战区蔓延开来。
“饥饿,并没有阻挡施工的脚步,我们这批新人每天在现场脱坯,抢在寒冬前,把干打垒盖起来,让筹建处的领导们能早日搬进去办公。
“连月的奋战,把炼油厂在老家招工时配发的蓝色棉大衣刮出了口子,而且前大襟全是溅上的泥点,大家都没法洗一下,因为就这一件棉衣,洗了就没的穿了。
“脚上的大头鞋穿得更是狼狈,鞋底开胶张开了嘴,也没地方修,也没钱买双新的,只能在工地捡根铁丝,把鞋底与鞋面硬生生地绑在一起,接着又投入一轮轮的脱坯施工会战之中。”
在之前的报道中,曾经介绍过,当年会战男职工的婚姻大事,大致分3个方向解决。一个是身边为数不多女职工,一个是同事间的介绍,再一个就是老家亲属的撮合。王老的对象属于最后这种。
王老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到了该结婚的岁数,对象的着落都没有,父母急得四处托人求亲。经媒人介绍,父母走了3里路,在邻村相中了一个姑娘,人品好,长相也不错,只是家里孩子比较多。
“姑娘早晚要出嫁,听说这个姑娘要定亲,村长就赶过来催婚。你可能要问了,人家姑娘结婚,关村长啥事儿?还真关他的事儿。因为姑娘出嫁涉及两个村的分地。
“如果姑娘在割麦子前出嫁,到了婆家就能赶上分地。她原来在娘家的地,就理所当然地被村里收走另分。如果麦子收之后出嫁,到了婆家不但赶不上分地,她在娘家的地还保留,这就变相等于嫁走的姑娘在娘家的村里有了块属于姑娘婆家的‘飞地’,这是村长不愿意看到的事儿。所以,急着到姑娘家,催着她在割麦子前嫁到婆家去。
“姑娘也想着早嫁,家里姊妹六七个,而且正处在三年困难时期,家里根本吃不饱饭。听说我是工人,就想着我能把她带出去,吃上饱饭。这在当时是比较现实的想法,什么卿卿我我,谈情说爱,都得建立在温饱的基础上,吃都吃不饱,哪来的浪漫?
“姑娘的娘家急嫁,父母那边也着急迎娶,双方是万事俱备,只等着我这个吃现成的,连姑娘一面都没见上的新郎入洞房,一切都急三火四地凑到了一个点上。
“找到对象,回家结婚,这是领导最愿意看到的结果,马上批假,允我速战速决。
“两家经济上都不富裕,简单地办了桌婚宴,我们两人只见了几面,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我的婚假就要到期,新媳妇是跟着我走、回到没有住宿条件的炼油厂,还是留在老家、等待炼油厂这边的生活条件改善后,再来相聚?成为摆在我俩面前的一个大问题。我反复不加渲染地介绍了一下这边的困难程度,我是希望她暂时不要跟我走。但爱人最终还是作出了决定,嫁鸡随鸡,她不想过那种无休止的两地分居生活,要跟着我一起回到炼油厂,有苦共担,有难同当。
“来到炼油厂的她,虽然有思想准备,但眼前的事实,还是让她吃惊不小。按理说,单位来了家属,咋也得有个招待所。可是,在建厂初期,别说招待所,就连一间探亲房都没有。那怎么办?也不能住在露天地,只能不顾男女之别,硬着头皮住进还有其他男同事的宿舍里,连个蚊帐的遮挡都没有,好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条件摆在那儿,大家彼此也非常地照顾,没有因为我俩的介入,有任何的微词。”
红色传承
父母不可思议的爱情
讲述人:王增斌(王老的儿子)
父母从素不相识到相濡以沫,他们相亲、相爱、相携、相伴已经走过了60个春秋。
在那个艰苦的创业年代,没有见到几面的母亲,就是因为心中的那份莫名的信任,就跟着父亲来到了初建之中的炼油厂。她没有被眼前的困难吓倒,也没有因为这里的条件恶劣而独自回到老家等待条件的改善,而是选择了和父亲共渡时艰。他们就像小时候电影中的李双双和孙喜旺一样,属于先结婚后谈恋爱的那种,从现在的角度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似乎并不算那么牢靠,但他们在共同的生活经历中,彼此间相互扶持的心贴得更近,彼此间的感情愈加深厚。在随后的日子里,母亲不但要做家务、看孩子,还要参加家属生产劳动,正是因为母亲的这种辛苦付出,才使得没有后顾之忧的父亲,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生产一线的工作中。
父母的爱情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艰难,相依相守,不离不弃,成就了我们这个大家庭今天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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