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隐秘新生意。
作者 | 子期
编辑 | 行健
来源 | 智谷趋势Trend
（ID：yuanfangguanchaju）
当年扎堆进场的光伏项目，正在批量变成废品。
今年在农村，有一门”收废品”的生意正在悄然流行。一块废旧的光伏板，经过简单处理，拆解成玻璃、铝、硅、铜等原材料，每吨光伏板的毛利润可达上千元。
为什么回收光伏成了一门生意？因为很多地方的光伏设备，已经临近退休。
接下来几年，中国将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光伏设备报废潮。根据光伏行业协会的测算，截至2023年，我国累计退役的光伏设备约9万吨；2030年，累计报废量将达到150-200万吨；而到了2050年，累计报废量将突破2000万吨。
光伏报废，可不是“丢垃圾”那么简单。事实表明，光伏废旧组件里含有的有害物质，如果处理不当，将会严重污染周边土壤、空气和水源。
处理回收光伏设施，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也蕴藏着新的商机。据测算，这是一门至少百亿级年产值的生意。
01
光伏报废潮，可能比预想中来得还要早。
大约10年前，中国出现光伏装机量的大爆发，神州大地的农田、鱼塘甚至沙漠，到处都是光伏的影子。
根据国家能源局的数据，2012年中国新增光伏装机量仅为119万千瓦，2013年就跃升到1292万千瓦。一年时间，暴增了十倍以上。
光伏设备使用寿命一般为20～25年。按此推算，国内第一波光伏设备的大规模退役本来要到2033年左右才出现。
但有几个影响因素，可能会让报废潮大大提前。
第一个因素，是气候条件。近几年，全世界台风、暴雨、高温等极端天气都愈发频繁。光伏设备占地面积大，结构也很脆弱，抗灾害能力几乎是所有发电方式中最差的一档。
今年9月，台风“摩羯”、“贝碧嘉”等强台风相继在东南沿海登陆，不少沿海省份的光伏发电站就遭遇了灭顶之灾。日前，大唐集团（海南）公布了一项200MW光伏电站修复项目的中标结果，仅修复台风造成的损失，就要花1.2亿元！
第二个因素，是设备的更新换代。光伏发电是公认的回报周期超长的产业，长到什么程度？长到老型号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就已经被新型号拍死在沙滩上。
就拿光伏组件中最为重要的硅片来说，这么多年已经经过了好几轮的换血。2016年，国内光伏市场还是多晶硅片的天下，仅过了两年时间，市场就被性价比更高的单晶硅片取代。
技术迭代的太快，让很多下游的企业都不太适应。国家也有意推动企业搞“以旧换新”，淘汰掉一批效益低下的老古董。比如今年8月发改委和能源局的联合发文中，就提出要鼓励通过高效光伏组件、逆变器等关键发电设备更新，合理优化光伏电站开发建设布局和规模，提高光伏电站发电能力。
那些提前退役的太阳能板能去哪里？除了有一部分出口到非洲国家外，大多数只能报废掉。目前我国废弃光伏设备处置规模只有约6万千瓦（约10.9万片光伏设备），再过几年，处理能力就将跟不上报废速度。
虽然光伏发电是清洁能源产业，但废弃的光伏组件，却一点都不环保。
图片来源：《废光伏设备回收处理污染控制技术规范》编制组
比如，光伏设备背板多由含氟薄膜组成，这种材料会释放一种腐蚀性气体。人体如果摄入过多，会导致氟斑牙、氟骨症，以及甲状腺紊乱等疾病，如果是儿童还会影响智力发育。
美国历史上，曾经因为“氟恐慌”弄得人人自危，不敢喝自来水。“死亡元素”的危害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目前光伏废料的污染，不少来自于农村小作坊不专业的处理方式。对此，央视《焦点访谈》曾经做过暗访，现场让人触目惊心：
回收的废弃光伏板经过简单的拆解后，直接送入大炉焚烧，用于提取其中的硅料以及银等贵金属，车间里弥漫着呛人的黑色粉尘，地上全是污水。
这种粗暴提取中产生的废气、废水，害了回收工人，也严重污染了周边的空气和水源。
而即使是深度填埋，光伏产生的有害垃圾也需要花极长的时间进行降解。未来，除了塑料围城，我们还将面临光伏垃圾围城。
扎堆进场，又扎堆退出，留下的是一地鸡毛，而且还是有毒有害的鸡毛。
02
近年来疯狂扩张的分布式光伏项目，也存在明显的隐患。
分布式光伏，是指在用户附近建设的小型光伏发电系统，产生的电能既可以自用，也可并入电网产生收益。
最常见的分布式光伏，就是建在很多农村房顶的光伏板。因为既能解决农户用电问题，又能给农民增收，这种“家家建光伏”的屋顶经济一度很受欢迎。
2023年，全国分布式光伏新增并网容量达到了96.29GW，同比增长88%；分布式光伏累计装机量已占光伏总装机量的42%，占全部电源装机量的9%。
然而，风向已经悄然变化。今年，海南、山西、内蒙古多地已经叫停或暂缓了多个分布式光伏项目的备案和审批。
为什么？因为不少分布式光伏产生的电能，根本消纳不了。据中国储能网报道，2024年以来，全国分布式光伏接入受限问题愈发严重，接入容量为0的“红区”仍在扩大。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包括广东、河南、黑龙江、福建等8省份超300个县域已无分布式光伏接入容量。
吊诡的事情来了，一方面是很多东部地区的企业高喊着“缺电”，一方面是很多地方的光伏根本接不入电网。
为什么？有观点认为，光伏电效率远不如火电稳定，是一种“垃圾电”。
作为一种“看天吃饭”的发电方式，光伏设备往往在正午时分达到发电最高峰，但城市的用电高峰基本都是在晚上。这些多余的电量无处消纳，只能弃掉。目前，在所有发电方式中，光伏几乎是弃电率最高的一种。
光伏发电导致电力负荷随时间出现“鸭子曲线”
而且，因为光伏电存在日升夜降的不稳定性，对于用于传输的电网来说，会造成很大的负荷，经常会导致电网损坏。
一些不法企业看到光伏有利可图，就扎堆进场，打起了农民钱袋子的主意。这其中套路简直五花八门，有声称“光伏设备免费送”，鼓励农民贷款的；有搞“光伏合作社”，骗农民入股最后卷钱跑路的。各地警方已经披露了大量的“光伏骗局”案例：
劣币驱逐良币的直接后果就是，一些农民把光伏当作“骗局”，安装意愿正在下降。
已经有国企敏锐地嗅到风向，准备离场了。
今年4月，内蒙古电投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在说明为何终止位于山东的一个户用光伏项目曾表示：
用光伏投资成本升高，继续建设项目经济性下降，无法满足收益率要求，部分农户对户用光伏合作开发意愿性不强。
有过剩，就自然会有淘汰。潮水如果要退了，各地的光伏项目会不会来一次洗牌和清场？目前难以预料。
如果真的发生大规模撤场，遗留下的光伏设备垃圾，该怎么解决？
03
答案是，变废为宝。最令人头疼的难题里头，可能就有新商机、大生意。
事实上，国家已经出手了，而且甩出一张“王炸”。
最近，一家全名叫做中国资源循环集团有限公司的新央企在天津挂牌成立。对此，总书记作出了重要指示，总理进行了批示，两位政治局委员出席成立大会。规格之高，令人瞩目。
这是中国第98家央企，业务居然是“收废品”！其业务范围包括：
废钢铁、废有色金属等再生资源的回收利用报废机动车、家电及电子产品等相关耐用消费品和退役风电、光伏产品的回收利用废旧产品设备回收网络的建设
发现了吗？退役风电、光伏产品正是其布局的重点领域之一。
央企带头“收废品”，不仅仅是做生意，更说明资源的回收利用正在引起前所未有的重视。
事实上，如果退役光伏材料能得到科学、有效的回收，可以获得大量资源：
去年，宁夏大学材料与新能源学院教授李进曾测算过，一个200万千瓦规模的基站，约有500万块、10万吨重的光伏组件，若能有效拆解，分离得到玻璃、铝、高分子背板、硅以及银、铟、镓等稀有金属原材料，市场价值约有10亿元。
那么，每年上百万吨报废的光伏组件，就意味着产值上百亿的一个新产业。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副秘书长江华也表示，预测到2041年光伏组件回收处理的产值会到100亿元，到2047年会达到200亿元。
目前，最大的瓶颈仍然是科技。“道路万千条，技术第一条”。
事实上，不仅光伏如此，整个中国多年高速发展的工业，正在产出海量的垃圾，无数的产品正在面临淘汰和更新换代：
家电——根据中国物资再生协会的数据，中国家电现保有量超过30亿台，每年淘汰的废旧家电数量高达1亿多台，并以平均每年20%的幅度继续增长。
汽车——中国目前汽车保有量超过3亿辆。据全国汽车流通管理信息系统统计预估，到2025年，中国实际报废汽车数量将达到1500万至2000万辆。新能源汽车也是制造垃圾的重灾区，2025年预计动力电池累计退役总量将升至约78万吨。
风电——中国物资再生协会预测，大批早期安装的风电设备都将在近年面临退役。预计2030年-2040年的十年间，累计退役风机规模可能将达到250GW。
如此规模的污染物报废，意味着有海量的市场需求，以及极为广阔的发展空间，更不用说其对降低碳排放、保护环境和气候的重要性了。难怪国家下定决心，专门成立一家央企来“收废品”，绝对是长远布局的一招。
毕竟，把垃圾处理好，把资源留下来，关乎国之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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