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关文苑
昆明海关所属瑞丽海关 高樱瑜
在我的成长历程中,有一条公路贯穿其中,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罕见的体验,大概不会有很多人从小到大都在同一条路上往返吧?
这条路的名字,叫G56杭瑞高速,还有一条老路与它基本重合,G320沪瑞线,因两条路我都常走,线路也基本重合,在我的观念里将这两条路并为一体。总之,这是一条自东向西贯穿祖国南部,也贯穿我目前二十多年人生的路。
(G56高速,图源网络)
我从小在昆明长大,老家在腾冲,我有记忆以来,每逢节假日和寒暑假都会通过G56回老家,我在这条路上坐过客车、家里自驾的车,也曾坐飞机从路的上空掠过,但无论以何种方式,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回家。
我记得幼时无数次在路上看着车窗外的云,想象它象征着什么:那朵像家里的小白,她一定会摇着尾巴跑来迎接我、那朵像家里的三角梅树,不知今年花开得怎么样……那时没有智能手机,车上还用着插在车载点烟器上的MP3,放着还不需要会员收费的周杰伦,听听歌,聊聊天,看看风景,困了睡一会儿,七八个小时的路程也不觉无聊。走在这条路上,我的心情就像窗外的云,飞得很高很高,满怀期待和愉悦。
比起白天,夜里的G56更让我印象深刻。在我更小的时候,家里还没有车,只能坐夜班车回去,对幼时的我来说,夜班车通常意味着可以自由地购买路上想吃的零食,在车上晚睡也不会被责备(因为大人早早睡着了),这些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无比欢快新奇的体验,以至于现在我都记不清坐夜班车是什么时候的事,但一闭上眼,依然可以回到客车那窄窄的床铺上,在整车人熟睡的鼾声中带着困意看路过的车灯透过简陋的蓝色窗帘照进来,在一片静谧中闪烁,心里满是说不完的兴奋和快乐。
等家里有了车,如果连夜出发,夜里的G56又会带给我一种紧张和期待并存的复杂体验。大理往保山的方向有一段路,去程和返程的高速有高低落差,去程的路在江边,比较低,白天经过时我喜欢看江水流淌,在还没上地理课的日子就因为这条江对不同季节的水位变化有了模糊的认知。夜里经过时我又有些害怕,左边是对向高高的车道,右边是漆黑的流水,再加上车少,黑暗中的这条路更让人感觉胆战心惊。这条路上还有很多山,小时候我每次经过落石高发区域都会紧张,怕了这么多年,等长大了对这种地方已经无感的时候,前些天走这条路时反而真遇上了一回落石,终于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也算是幼时的恐惧终于落了地。夜晚的路也不全是令人害怕的,在高黎贡山隧道建成之前,回腾冲必须经过盘山路,夜里把车窗放下,山间冰凉而清新的空气瞬间便可扫清赶夜路的疲惫,经过树木稀少的路段还能看到许多星星。可惜高速行车不适合长时间开窗,看到的风景也都是一闪而过,但这种转瞬即逝的遗憾却又是那种长久驻足欣赏的体验所不能带给我的。我在学过昙花一现这个成语后就一直很想看看昙花,到现在也不曾得见,但转念一想,在幼时的G56上,我何尝不是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昙花”?
当懵懂的童年远去,到离家上大学时,命运又将我引向这条路的另一端——上海。路途遥远,我放假回家总不能再坐车从路上走了,我也从未想过能在上海与这条路真切地相遇,直到一次社团活动要坐车到校外很远的地方,我原本在车上睡着了,却在车驶到一处路口时恰好醒来,看到指示牌上的G320沪瑞线几个字。那一瞬间我的心里被一种难言的隐秘的喜悦填满了,一车的人,除了常走这条路的我,没有一个人认得这条路,也没有一个人会同我产生一样的惊喜。就好像在他乡遇到一个只属于我的老朋友,静静地在那里同我打招呼,就那么一瞬间,车开走了,这次短暂的相逢只有我们彼此知道,通往故乡的身影又被远远地甩到身后。
或许是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缘分,让我在步入社会工作后来到这条路的另一个终点,瑞丽。我在这里遇到了我的丈夫,他家在大理,于是我们回家依旧是走这条路,无论去腾冲、大理或昆明,打开导航便会听到:“请沿G56杭瑞高速继续行驶”。后来我拿到驾照,终于可以亲自开车走在这条路上,工作以来出于种种原因,我走这条路更加频繁,一年间往返的次数甚至数倍于儿时,路上的风景我已烂熟于心,每次路过某些标志性路段,就知道自己在哪了,离家还有多久。现在我有了孩子,也已带着他在这条路上跑过几趟,将来我一定会和孩子说说我与这条路的故事。
这条路,幼时连接着城市和乡土,少时穿过求学之处,如今又在工作地指引归家,我长大了,而路边陪伴我的山水如故。我想我是幸运的,无论山高路远,我总能走在这条路上,也总能走过这条路,一次又一次地,回家。
编辑:张中洁
校对:罗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