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太重
吴涛||四川
84岁的妈妈，我偶尔直呼其名，或者叫她老太婆，邻里乡亲说我不孝，妈妈却笑了。
到了这个年纪，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我义无反顾的话，那就是让妈妈多一点微笑，多一点快乐，纵使别人说我不孝。
“老太婆，买件花衣服穿嘛，那样更年轻更漂亮哦。”每一个黄昏，我就像一条快乐的小狗围绕在妈妈身边，或前或后，或左或右，陪她散步，陪她开心，陪她说话。妈妈则笑呵呵地说，老都老了还说啥子漂亮哦，没大没小的。我从妈妈闪烁的眼神中看见了青春的活力，在她褶皱的脸庞上也洋溢着自信的光芒。后来姐姐在网上给她买了一套花衣服，她不高兴了，说是浪费钱。可是在那段时间，这套衣服就很少见她脱下来过，逢人便佯装生气地说，这是我女儿买的，好难看哦。脸上却堆满了幸福的笑容。
农村人朴实、节俭，也很爱劳动，这跟贫穷无关，跟富贵无关，也跟年龄无关，这是一种习惯，劳动人民与生俱来的习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自从去年父亲走后，妈妈就执意要回乡下老家去住，这是可以理解的，上了一定年纪谁都放不下对故土的眷念之情，叶落归根嘛。可是，到了耄耋之年，如果还要劳作，还要脸朝黄土背朝天，还要挖土种菜，这个作为子女的确实没法接受，一是情感上过意不去，二是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回到阔别二十余年的老家，妈妈重新拾起了劳动人民的本色，在房前屋后种了些蔬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原来，力所能及的劳动才是她真正的快乐，子女过分地保护，反倒伤害了她朴素的情怀，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好手好脚的不劳动，那成二流子了（游手好闲之辈）？
于是，我们找来挖机，把那块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茅草地给翻了出来，一分多地，不算大，也不算小，从此就成了妈妈的快乐园地。妈妈是个老农民，种起菜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什么时间下种施肥，谚语口诀顺口就来；下什么种，左邻右舍给的本地菜种；浇什么水，田间沟壑流淌的涓涓溪水；施什么施肥，当然是农家肥。全程绿色，不惨半点农药化肥，就如她说的，农民不能自己害了自己。
对于妈妈来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丰收的季节。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满面春风地指着那片绿油油的菜畦：这是给邻家某某的，那是给村里某某的……以前总是别人给我们菜吃，现在总算可以还一点人情了；低下头来，又指着面前的瓜瓜豆豆：这个给老大，老大喜欢，那个给老二，老二的孙子身体不好，那个给老三，老三身体比较虚弱……这个长得不好看的，拿回去我们自己吃，削掉疤痕，一样新鲜……
仿佛妈妈种菜的目的就是为了别人，为了还人情，为了自己的孩子，以及为了孩子的孩子，为了这个家族的声誉，为了这个家族的延续，正如愚公说的，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她自己呢，一切都无所谓。
吃饭，是我们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候，满桌的绿色佳肴是一方面，肆无忌惮的欢声笑语才是重点。
“李淑华，少吃点，注意形象，长胖了不漂亮哦”听我这么一说，妈妈低下头，佯装看看自己硬朗的身体，腼腆歉意一笑：狗杂种，又喊我的名字，嘿嘿。我借机又说，主要是你娃儿做的菜太好吃了。这时妈妈就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假装不屑一顾地撅起嘴，微微偏头笑眯眯地说，好吃个屁，自作多情，嘿嘿。还没有说完，她自己就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吃饭是快乐的，但也夹杂着些许幸福的烦恼。老婆在城里带孙子，平日里都是我和妈妈一起住在乡下，两个人的饭菜最难做，要么多了，要么少了，但妈妈做的饭菜从来都没有少过。中午还没什么，吃不了晚上再吃，农村人没有那么娇气。晚饭就麻烦了，妈妈有个习惯，就是尽量要把当天的饭菜吃完，而且绝对不允许倒掉，倒饭倒菜在她的眼里那就是败家子的行为。看着她努力加餐的情形，我又于心不忍，生怕她吃坏了身子，于是只能强撑着肚子兴致勃勃地给她抢食。
“老太婆，您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给自己的娃儿抢食，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亲生的哦”经我这么一说，她就真以为我还没有吃饱，便放下了筷子，笑呵呵地望着我津津有味地抢食。这时，她还不忘调侃一句：晓得是不是我亲生的哦。一脸的慈祥，一脸的满足，此刻，妈妈是幸福的，我也是幸福的。
无私地付出，就是对母爱最完美的诠释。羊羔有跪乳，乌鸦有反哺，妈妈的笑容，就成了我今生最大的使命。
没有想过要如何如何对母亲好，也没有想过要如何如何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这一切只源于：母爱太重！
母爱太重，她没想过要我们去偿还，她压根就不需要我们去偿还，其实我们永远也偿还不起！
母爱，就像崇山峻岭里的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流淌，不求索取，不求回报，只为了子女一路前行的美丽和芬芳。
图片/网络
作 家 简 介
吴涛，男，1971年10月生，喜爱文学，酷爱写作，四川省荣县作协会员，贡井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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