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脸城
王国成||江苏
鬼脸城，是我上班必经之路。我骑一辆山地自行车，从汉中门绕过，向北拐进红土山小路。沿着城墙根骑行，路过鬼脸城，三分钟就到单位。
办公室就我和张杰两人，他一讲起南京匪夷所思的地名，恐怖的气氛就闻风丧胆。说是很早以前，下关有个老头，路过鬼脸城。他酒喝多了，想清醒清醒，就爬在水池边洗把脸。突然发现，鬼脸倒映在水中，一个踉跄，跌落池塘淹死了。鬼脸照镜就是这么来的。
有一次，我骑跑车停下来，仔细观察了鬼脸城。城墙壁上，突出一块脸型怪石，嶙峋不平。痘印痕似的，赭赤黑白灰相见，隐隐约约可见眼、鼻、嘴、耳朵，就是面目有点狰狞。
那条鬼脸城下的红土山小路，有些是高低不平的石板铺垫的，有些是鹅卵石铺就的。更长的一段就是红泥巴路，雨天溅两脚泥，晴天扬一身灰。有天晚上下班迟了，下着小雨，我骑车穿着雨衣。路灯间隔老远，灰暗得像鬼吹灯。路傍，难得有几间平房。风吹得电线呜呜直叫。经过鬼脸城下，石板不平，吭哧一下，我真的毛骨悚然。
两年后，好在那个项目黄了，我才离开了鬼脸城。这就是我30年前的记忆。
住南京时间长了，慢慢了解到历史。鬼脸城可以追逐到楚威王七年（公元前333年），在此建立了金陵邑。东汉建安十六年（211年），孙权迁至秣陵，并在鬼脸城天然石壁上，建立起军事基地，即后来称石头城要塞。南京别称石头城，即由此而来。曹雪芹在《红楼梦》开篇就写到：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看来，大观园就建在石头城。
古时候，长江流经石头城，临江峭壁，依山傍水，地势险峻。三国时期，孙权迁都南京，改名建邺，奠定六朝古都，它们分别是东吴、东晋、南朝宋、南朝齐、南朝梁、南朝陈。鬼脸城，居壁临江，千年守望着它们的兴衰。一直到唐朝，长江河道西移，原本惊涛拍岸，逐渐成为田地。石头城江防日益趋缓，金戈铁马，渐渐远去。而鬼脸城，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依然站在历史的烟云里。我突然想起一首诗：风雨千年如瞬过，睨眸走马转芸芸。石城冷寂谁怜我，独坐苍凉共夕曛。有一种苍桑感，孤独感，冷寂感，涌上心来。初来乍到南京时，我对鬼脸城这副模样一点好感都没有。现在，怎么有一种悯怜慈悲喜舍的感觉呢？我想起了看《巴黎圣母院》时的心情。最初，对加西木多丑陋的鬼脸难以接受。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他忠厚老实，崇尚美好，赤诚善良，独一无二的守护，赢得了内心美比外在形象美更值得尊敬的重新认识。鬼脸就像石头城的守护人，几千年如一日，寒冬酷夏，顶风冒雪，站成一道风景，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尊敬吗？
30年前，夜间骑跑车过鬼脸城，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去不复返了。如今，鬼脸城美哉，石头城拥有鬼脸更加美丽！
插图/作者
作者简介
王国成，宁波人，现居南京。1974年至1991年服役在海军东海舰队。1977年在《前线报》发表散文处女作《橄榄岛上的金丝燕》。以后在《解放军报》《人民海军报》《浙江日报》《宁波日报》《福建日报》《文学青年》《青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诗歌，评论数百篇。长篇报告文学《海上猛虎》，1988年由上海百家文艺社出版，20年后，中国文化出版社再版。作品先后多次获得过特等奖、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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