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仁家和他的父亲翁兴亚,是两代大庆会战人。
翁兴亚是开国少校。1958年,百万官兵转业北大荒,他被分配到当时虎林县糖厂工作。1961年,三年困难时期,甜菜供应不上,糖厂随之下马。正在此时,当年还被叫作黑龙江炼油厂缺少管理干部,翁兴亚就调到这个厂,担任财务科长。翁仁家也随父亲一同来到了这个当年在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地方——龙凤。
七家借住一铺炕
翁老在描述他当天下火车时的感受,用了两个“空”字来形容。
第一个“空”,是踩空了。在翁老印象里,车站都是有站台的。可他无意识地向前迈出半步时,整个人踩空掉落在了地面上。因为当时的龙凤,还不是一个站,而是一间10平方米左右、叫做乘降所的小砖房。
第二个“空”,是空落落的。站在那里的翁老,举目四望,周围尽是一望无际的荒草。一阵冷风吹过,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就是目的地?工厂在哪?家又在哪呢?
翁老说:“哪有家呀,当时职工的住房还没有建起来,我们一家被安排在一户铁路职工闲置的老房子里。说我们一家,有点不准确,房子里的一铺大炕,一字排开,足足住了七家人。
“做饭,可麻烦了。七家人只有一个灶点,到了饭点,大家需要排着队,一家家地做。那时候,各家的粮食不多,做饭的品种也单一,每天重复着小米粥、苞米糊糊粥,没有菜,主食能吃饱就算不错了。有时苞米粥熬得太稀,不饱腹,需要凉一凉,让苞米粥稠一点再吃。
“做饭得有柴火,那时候铁路职工家属区,没有原油可烧,只能就地取材,一块块劈开丢在铁轨边的枕木当柴火用。
“生活用水,取自家属区一个碗口粗的水井中,黄咸水,又苦又涩,就这样的水还成了大家眼中的宝贝。用来打水的,是只有一尺二寸的小桶,得打两到三次,才能装满一个水桶,所以在打水的高峰期,井边仍要排起长队。打上来的水,要存在自家上盖上锁的水缸里。
“水缸上锁?没听说过吧。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原因是附近的人嫌排队等水麻烦,浪费时间,索性偷别人家水缸里的水,供自己所用。到了早上洗脸、做饭时,原本满缸的水,也就剩个底儿。你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这点小事儿也不至于气得骂街,为了不伤和气,大家只好水缸上锁,防偷保水了。”
冬天挑水走冰坡
来龙凤之前,翁老已经上到了初中二年级。可是到达龙凤时,整个战区还没有一所中学。
没办法,1962年,不满18岁的翁老,只好在炼油厂食堂科下属的食堂做临时工。
翁老说:“养猪、磨辣椒面、挑水、做豆腐,我啥活儿都干。但干得最久的还是做豆腐。
“全厂千号人,要喝豆浆,要吃豆腐,我必须早起,把黄豆泡上。那时,食堂还没有通自来水,水要从一个共用的水井房去挑。挑过水的人都知道,满桶水用扁担挑起时,走路的频率掌握不好,水会溢出来。夏天还好,洒在地上的水,很快就蒸发了。冬天就惨了,你挑水洒点,我挑水洒点,日积月累,水井房四周浇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冰坡,挑水出来,不小心翼翼、步步踩实,特别容易摔倒。
“挑回的水,泡黄豆,经过五六个小时泡软,然后上磨。开始拉磨用的是马,后来用上了电磨,上磨的软黄豆按比例加入一定量的水,分离出豆浆。留下一部分,在早餐上卖,其余的煮沸,点上石膏,形成豆花,然后,将豆花用水舀子倒入铺好包布的模具里,加上盖儿,用重物压上一两个小时,豆腐就做成了。
“豆腐越做越精,本想着这辈子就以豆腐为伍时,1963年,传来了大庆炼油厂招收职工子弟的消息。”
依规巡线防滴冒
招工的翁老,被分配到了为全厂设备提供蒸汽的东锅炉车间热网班。
翁老说:“热网班,顾名思义,就是进行日常管线巡护,保证热网正常供气的班组。班组实行三班倒制度,每个地方一二个小时巡回检查一次,严格执行厂里规定的巡回检查制度,对管线有没有开裂,上冻了没有,排水的情况好不好进行认真巡检。
“为了方便监督检查,巡回检查有一套机制,就是检查木牌循环制,比如我巡查的点儿有3个,我在出门巡检时,要拿上1号木牌,到达第一个巡检点,取下这个点的2号牌,挂上手中的1号牌,到达第二个巡检点时取走3号牌,挂上2号牌……以此类推,等巡检结束时,回到班组时,你手中带回的应该是4号牌,如果不是,那就有漏检的地方。有了这个牌,自己心中有数,领导监督也有依据。
“我们巡检的管线,大多悬在十多米的高度。没有梯子,只能踩着管线一根一根往上查。长时间检查,杠杠服棉袄常和管线冻在一起。巡检最怕下雪,雪残留在管线上,就是穿着防滑的大头鞋,也容易打滑从管线上掉下来。好在那时候年轻,身手敏捷,才没有受过伤。”
干部工人一样干
在炼油厂,没有脱产的领导,只有和工人们一起打拼的干部。大庆石油会战时期的一些优良传统,如“领导干部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同解决生产问题、同娱乐”“工人三班倒,班班见领导”“工人身上有多少泥,干部身上也有多少泥”“领导心里装着工人,工人心里装着企业”等等这些,在当年的大庆炼油厂都有体现。
翁老说:“那时的领导和工人都是一个装束,不熟悉的人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领导哪个是工人。有一次,厂里进了一车水泥,号召大家义务劳动,把水泥从车上卸到厂区的空地上。
“听到广播的厂长、书记、科室长、车间主任和共产党员们都冲在前面,和工人一样一趟趟地往车下扛水泥。这其中有许多像我父亲一样的老革命,他们不讲自己的老资格,就像当年在战场上一样冲锋在前。他们的行动感染了我们这些年轻人,这么老资格的高级干部都这样加油干,我们年轻人怎么会落在他们后面呢?
“大家就这样,在你追我赶中,完成了水泥的卸车任务。
“说到这些老革命不搞特殊化,还想多说两句。在三年困难时期,粮食不够吃。他们推掉了一切的待遇,和普通职工一样忍饥挨饿,带头和大家一起挖野菜吃。当时,有一种叫灰灰菜的野菜,吃不好容易中毒,他们有战争年代的经验,教给我们怎么做、怎么吃不会中毒。
“因为营养跟不上,一些老干部也出现了浮肿的情况,为了照顾他们,厂里面特殊给他们发个小餐券,供应点黄豆、胡萝卜,他们也拿出来与年轻人分享,现在想起来,对他们都心怀敬意。”
红色传承
老爸忍受的苦让我吃惊
□讲述人:翁羽(翁老的女儿)
来源:大庆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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