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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桥烧饼是江苏省泰兴市黄桥镇的特产美食。80多年前，一首《黄桥烧饼歌》在新四军中广为传唱。曲作者章枚在《黄桥烧饼歌是怎样产生的？》一文中回忆，这首歌诞生于1940年黄桥保卫战。那一仗，新四军以不足1万的兵力，打败了国民党韩德勤部的进攻。战斗中，黄桥民众支援新四军的情景，更是感人肺腑。
1937年全民族抗战爆发后，国民党被迫与共产党合作抗日。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挺进敌后，倡导和组织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向各界民众广泛宣传抗日，积极开展游击战争。国民党顽固派却消极抗日、积极反共，企图利用抗日之机消灭和削弱共产党及其武装力量。1939年11月，国民党确定了“以军事限共为主、政治限共为辅”的反动方针。此后，苏北的顽我斗争进入正面交锋的阶段。1940年初夏，陈毅、粟裕奉中央命令率部挺进苏北，依靠黄桥地区人民群众和爱国绅士与国民党顽固派展开激烈斗争。7月下旬，新四军东进黄桥，歼灭了鱼肉百姓的何克谦保安四旅，并于29日解放了黄桥。新四军进驻黄桥后，成立了以陈毅、陈丕显为首的苏北区党委。在区党委领导下，周围各县成立了县委，并成立了黄桥军民联合办事处，由黄云祥担任民运科长。据黄云祥回忆，在很短的时间内，青抗会、工抗会、农抗会、妇抗会等抗日群众团体如雨后春笋般组织起来。当时，部队的同志每到一地，每住一处，都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帮助群众扫院子、挑水，参加各种生产劳动，军民关系如同鱼水。热血青年在“吃菜要吃白菜心，当兵要当新四军”的嘹亮歌声中，踊跃报名参军。仅两个月，就有3000多人报名参加新四军和县地方武装部队。新四军进驻黄桥后，国民党江苏省主席兼鲁苏战区副总司令韩德勤多次派兵向我军进攻。新四军被迫自卫还击。9月30日，韩德勤出动主力进攻黄桥，妄图将新四军“包围而歼之”。当时，在黄桥的新四军仅7000人，且增援部队距离较远。新四军如果胜利，则可为创建苏北抗日根据地奠定基础，迅速开创华中抗战新局面；如果失败，只能“下长江去喝水”。10月3日，韩德勤兵分三路向苏中黄桥发起进攻。新四军苏北指挥部陈毅、粟裕等坚定执行统一战线方针，积极与友军和开明绅士联系，同时恪守自卫原则，巧妙运用“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反对少数，各个击破”策略，并按照周密的战略部署展开全面自卫反击。地方党政机关和人民群众纷纷声讨国民党顽固派破坏抗日的罪行，掀起了支援我军作战的热潮。数千民兵和群众扛着门板和各种器材帮助部队赶修工事。
在支前委员会的组织和领导下，救护站、担架队迅速组成，待命行动。黄桥周围乡镇党政组织和农会团体，组织了一批又一批的担架队，支援新四军作战。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帮助部队抢救、运送伤员。家住黄桥西郊殷玬乡的木匠顾金贵，用家里的木料做了6副担架，并赶到前线去抬担架。
为了让新四军吃饱，广大群众争先恐后地送茶送饭。周家庄妇抗会会员周孙氏、孙秀兰婆媳俩守在离火线仅一里左右的家里烧茶煮饭，一次次冒着枪林弹雨把食物送到我军前线战壕。黄桥镇上60多家烧饼店、18家磨坊的工人，夜以继日地为前线烘烧饼。时值中秋，各商店的老板也把货架上的月饼收到一起，送往前线。离黄桥几十里的地方，包括靖江、泰县，家家户户赶做油饼、“涨烧饼”。一时间，大道小路上，从四面八方赶来送烧饼的人络绎不绝。在黄桥决战支前委员会驻地何氏宗祠里，为送上前线准备的烧饼堆积了好几个大囤子。
经过数日激战，陈毅率新四军在黄桥一带一举击败韩德勤部，并于10月10日与南下的八路军第五纵队在东台白驹镇会师。此役歼敌1.1万人，敌中将旅长翁达自杀，89军军长李守维逃跑时溺水而亡，韩德勤顽部惨败。韩德勤仅率残敌千余人北溃兴化。黄桥战役的完全胜利，创造了我军战史上以少胜多的光辉范例，狠狠打击了国民党顽固派的嚣张气焰，实现了新四军与八路军的胜利会师，完成了党中央和刘少奇到华中后确定的新四军“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初期战略任务。
黄桥战役之所以能够取得胜利，除了归功于以陈毅、粟裕为核心的苏北指挥部坚决执行党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指战员们英勇地与敌人搏斗，还有南下的八路军第五纵队提供的战略协同，以及成功争取到部分地方实力派的中立态度。同时，当地党组织和人民全力支援前线的行动也功不可没。当年，黄桥镇做支前烧饼最有名的店铺是刘润宝的合心烧饼店。这家店始建于1932年，是黄桥有据可查的最早的烧饼店之一。黄桥战役打响时，合心烧饼店离敌人大约200米，离新四军三纵陶勇司令部不到10米。支前委员会分配给刘润宝的任务是，不但要给司令部的首长做烧饼、送烧饼，还要保证前线新兵八团的部分供应。随着战斗愈打愈烈，敌人用密集的火力封锁了从镇内通往前线的道路，送烧饼上前线随时都有被枪弹击中的危险。一天，新四军副官处汤主任对刘润宝说：“刘师傅，敌人火力很强，从你家里直接往东送烧饼到前线很危险，要从你家往南绕道而行。”刘润宝拍着胸脯说：“汤主任，黄桥人不是孬种，不管多么危险，总要把烧饼送到前线。”回到家里，刘润宝把烧饼装到篮子和洋面袋里。妻子不放心，要跟他同去。他安慰妻子：“人多了，容易暴露目标，还是一个人走比较安全。”说着，就一手拎袋，一手提篮，躬着腰往南走去。他沿着曲折低洼的小道，时而慢步，时而快行。敌人的子弹像蝗虫似的在头顶横飞，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硝烟的气味。但他毫不惧怕，只想尽快把烧饼送到前线。他在枪林弹雨中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把200多个烧饼送到了东口子前线将士的手中。黄桥决战胜利后，刘润宝受到陈毅、粟裕、陶勇等人的接见，并问起刘润宝的家庭情况、烧饼店的历史以及黄桥烧饼的制作工艺。同时，还对他做的烧饼大加赞赏，称赞他为“黄桥火线支前第一人”。刘润宝一生致力于黄桥烧饼事业。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被金陵饭店等多家单位聘请传授黄桥烧饼制作技艺，还受到叶飞等老一辈革命家的接见。《新华日报》《解放日报》曾刊发刘润宝的英勇事迹，中央电视台、上海东方电视台也曾对他进行过专题报道。曾有记者向他请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黄桥烧饼是什么样？他说，那时托人捎带到南京、北京给当年新四军老战士的黄桥烧饼大多是脸盆大的“涨烧饼”，陈毅元帅最爱吃这种烧饼。作家顾寄南在《黄桥烧饼》一文中记道：“大跃进时，我们请去北京参加群英会的代表带去一些黄桥的土产，陈总收下了两只涨烧饼，并说：向黄桥人民问好。同时，亲笔为黄桥本地的报纸《黄桥大众》题了刊头。”
黄桥战役结束后的一天，新四军苏北指挥部战地服务团剧团主任李增援、作曲家章枚、党支部书记林琳和编剧王于耕在黄桥镇上一个小饭店吃烧饼、喝豆浆。当他们谈及战斗中黄桥群众制作大量烧饼、推着小车挑着担子迎着枪炮声到前线慰问将士时，无不为这浓浓的军民鱼水之情深深感动。李增援拿起一块烧饼即兴感言：“黄桥烧饼黄又黄，黄黄烧饼慰劳忙。”林琳、王于耕你一句、我一句地接着说：“烧饼要用热火烤”“军队要靠老百姓帮”“同志们呀吃个饱”“多打胜仗多缴枪”……饭毕，林琳、王于耕嘱咐李增援将大家的唱词整理成一首完整的歌词。随后，便有了《黄桥烧饼歌》这首脍炙人口的歌：黄桥烧饼黄又黄哎，黄黄烧饼慰劳忙哩！烧饼要用热火烤哎，军队要靠老百姓帮。同志们呀吃个饱，多打胜仗多缴枪。嗨呀依哟嗨嗬咳！多打胜仗多缴枪！依呀咳！黄桥烧饼长又长哎，长长烧饼有分量哩！烧饼一口吃不下哎，敌人一下打不光。同志们呀别心急，还要长期来抵抗。嗨呀依哟嗨嗬咳！还要长期来抵抗！依呀咳……
创作过程中，李增援感到在“黄桥”与“烧饼”之间加上“的”字绕口，不便传唱，于是创造了“黄桥烧饼”一词。此后，人们便将黄桥的烧饼叫作“黄桥烧饼”。由于考证不出“黄桥烧饼”的其他出处，这种说法得到普遍认可。《黄桥烧饼歌》为“分节歌”形式，共6段歌词，每段都有深刻的含意。如第1段“烧饼要用烈火烤哎，军队要靠老百姓帮”，写的是军民团结，相互支援，夺取战争的胜利。第4段“烧饼好吃面难磨，胜利当中有困难”，写的是在胜利面前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夺取新的胜利。这首词从黄桥烧饼入手，通过赞美烧饼的色、形、香、味，巧妙地表达了人民群众对子弟兵的深情厚谊，歌颂了军民之间的鱼水关系，一层深似一层地揭示了新四军取得胜利的根本原因，在内容与形式上高度契合、炉火纯青。这首歌的音调略具叙事性，前半部分为“起承转合”结构，后半部分是前半部分的发展。婉转优美、山歌风格的旋律及“嘿”和“嗨呀依哟嗨嗬咳”等衬词和拖腔的运用使音乐亲切、感人，吐露出胜利的幸福和喜悦。李增援写好歌词后交由章枚谱曲。《黄桥烧饼歌》一经传唱，立即在新四军内引起广泛共鸣，在军民中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从苏北到苏中，从部队到地方，几乎人人会唱，成为抗战时期在江苏传唱最广的歌。陈毅和粟裕都十分喜爱《黄桥烧饼歌》。陈毅每每回忆起黄桥决战的情景，都会情不自禁地哼唱这首歌。80多年来，《黄桥烧饼歌》在各种纪念活动中唱响，并成为抗战歌曲范例载入《抗日战争歌曲集》和中国革命音乐史册中。
随着《黄桥烧饼歌》的传唱，以及烧饼制作工艺的不断改进，黄桥烧饼的名气越来越大。《黄桥决战》《东进序曲》两部电影的上映，使黄桥烧饼更加闻名遐迩。如今，黄桥烧饼已成为中国名点名小吃，黄桥镇有大大小小的黄桥烧饼店近百家，全国还开设了50多家连锁店。黄桥镇有关负责人说：“黄桥烧饼因何出名？还是黄桥战役。所以黄桥烧饼卖到哪里，就会把黄桥战役的辉煌传播到哪里。”黄桥烧饼已经成为宣传黄桥战役、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载体，《黄桥烧饼歌》也成为爱国拥军的经典名曲。2000年10月，许多新四军老战士应泰兴市黄桥镇邀请，参加了黄桥战役胜利60周年纪念活动。当日，黄桥镇上红旗招展，当街头扬声器传出“黄桥烧饼黄又黄哎，黄桥烧饼慰劳忙”的歌声时，新四军老战士和当地群众异口同声，形成了万人大合唱。2011年2月21日是李增援牺牲70周年纪念日，江苏大丰集邮协会和黄桥集邮协会发行明信片和纪念封，共同纪念革命烈士。2011年也是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七一前夕，重唱作品《黄桥烧饼歌》出炉。演唱者唐峻洋表示：“我希望借这首老歌可以再现当年的历史，也希望更多的年轻人通过这首歌，了解到那一段革命历程，了解到我们党优秀的历史传统，我们的幸福是老一辈革命家用鲜血换来的，我们应当好好珍惜。”为了避免简单地老歌重唱，唐峻洋特意邀请著名作曲家孟文豪对该歌做了新的编配处理，希望用这种方式缅怀过去，表达对党由衷的敬意。2020年10月10日，140多名新四军老战士及其后代从全国各地相聚于黄桥镇，参加新四军黄桥战役胜利80周年纪念活动。活动中，他们再次唱响《黄桥烧饼歌》，深情回忆那段军民如鱼水般相依的深厚情谊。
文章原刊载于《红岩春秋》2024年第7期 作者：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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