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实 系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2025年伊始,“两新”政策继续加码。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表示,2025年将扩围支持消费品以旧换新,个人消费者购买手机、平板、智能手表手环等数码产品时,最高可享受500元折扣;购买冰箱、洗衣机、空调、电脑等家电产品时,最高可享受2000元折扣;购买新能源乘用车时,最高可享受2万元折扣。此外,2025年超长期特别国债用于支持“两新”的资金总规模比去年大幅增加,具体数额将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公布。具体来看,支持范围将进一步扩展至电子信息、安全生产、设施农业等领域,重点支持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设备应用。随着新一轮“两新”政策的实施,业内认为,消费有望继续保持增长势头。目前人均服务消费支出占消费总支出的比重呈逐年上升的趋势,到2030年后有望升至50%以上。由此看来,促消费在未来几年的时间里,依旧有较大的增长空间。“首发经济”未来如何促消费?如何理解释放消费的过程中,财政支出的杠杆效应与挤入效应?财政政策应该如何在这方面发力?“以旧换新”带动消费增长效果明显,哪些品类将继续扩容?2025还有哪些消费主题更值得布局?消费是否能够进一步增长?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程实。“首发经济”能够发挥“鲶鱼效应” 顺势而为挖掘消费新潜能从“外炫”到“内娱” 供应端应更多满足消费的多元变化“首发经济”能够发挥“鲶鱼效应”
顺势而为挖掘消费新潜能
第一财经:程总好,感谢接受我们的专访。我们看到2024年,“以旧换新”在促消费方面的效果都非常好。您和您的团队也提出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新提法,就是“首发经济”可能会成为接下来促消费政策比较大的突破点,能否给我们具体来解释一下?程实:正如你所说,那么提振消费确实是当前的一个政策的重心,那么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我想政策在提振消费这一方面,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并不是说要刻意的让老百姓去花钱去消费,而是说要顺其自然,顺势而为去挖掘一些消费的新潜能。那么实际上我们现在在讨论的“首发经济”,就是这样一个非常重要的风向。我觉得首发经济对于消费市场而言,能够从消费端和供给端两侧发挥“鲶鱼效应”。从消费端一侧来看,首发经济实际上是能够满足消费者的好奇心,满足消费者对于原创性的、个性化的、多元化的这样一种新的服务、新的产品的需求。另外一方面,首发经济它也能够激发生产者更多地去做一些创新,更多地去做一些个性化的、不一样的,或者说国货潮牌的一些产品和服务。实际上对于整个消费市场,我相信会发挥一种供需刺激的这样一种鲶鱼效应。“两新政策”适应正在发生的消费模式新变化
从“外炫”到“内娱” 供应端应更多满足消费的多元变化
第一财经:您怎么来看2025年?您觉得哪些消费主题值得去布局?程实:我觉得以旧换新实际上对应的就是我们中国在进入到中等收入国家的群体之后,我们的消费模式发生了一些变化。生产和消费的一些品种、服务会有升级换代的这样一些客观需求。以旧换新,包括整个中央的“两新”政策,实际上都是适应了微观经济的这样一种潜在的需求,做出了一些引导性的政策,激励你们更多去做这些事情。我最近做的一个研究就是在探讨中国的消费模式正在发生哪些变化。我们做了一个总结,大的标题叫做“从外炫到内娱”。(消费者)不再追求一些炫耀性的消费,或者说盲目追求品牌或怎么样,更多的是追求实用性、品质,以及跟你个人的适配度,以及产生的内在愉悦感和效用的满足。这实际上在新一代的中等收入主力人群的这种消费观里体现会更加深刻。所以说我觉得接下来消费市场的关键点就是如何通过我们消费政策的引导,通过生产企业的进一步升级,提升自己的供应能力,进一步满足消费者日益增长的多元化的跟新时代相关的这样一种新的需求。第一财经:我们看到最近已经有地方政府开始有自主措施,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况对“两新”范围进行一些更新,所以能不能这么理解,在2025年,是地方政府自主“两新”扩围的过程?程实:毫无疑问肯定会有因地制宜的一种差异性的政策。那么一二线城市跟三四线城市,之所以叫一二线和三四线,它肯定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它的平均的收入、家庭的消费习惯各个方面还是有一些差异的,所以说我相信“以旧换新”在不同的地区,特别是不同类型的地区,还是会有一些差异性的重心的不同。第一财经:除了范围扩容,还有哪些针对提高营商环境的促消费政策可以出台?比如各地适当降低参与商户门槛、加快代垫补贴资金拨付速度等等?程实:对,您提到这些都是制度的创新或者制度的优化。制度的优化毫无疑问对好的政策,把好事办好,实际上会有更好的促进作用。制度优化主要是从两个方面去做的:一个方面是简化流程,优化资金的配置,把钱花在效果更好的地方。因为前期已经有一些经验了,哪些地方可能会更适合这些政策,会做得更多一点,在资金的再分配上会有更多的一些倾斜;另一方面在门槛的降低,在整个申报流程审批流程上会更加进一步简化,这都是应有之意了。另一方面也要进一步加强监管,还要规范市场的行为。因为在这个过程之中,毕竟政府的钱都是非常宝贵的政策资源,所以说在花的过程之中要让它更加的高效,避免浪费,避免出现一些可能的违法行为。第一财经:您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研究,就是释放消费的一个过程当中,要考虑到财政支出的杠杆效应和挤入效应,我们平常都说挤出效应,您特别提到挤入效应,能不能也给我们具体来解读一下?程实:杠杆效应的体现就是,它带来的结果会比它的投入要大很多,在新兴市场这一点非常的明确。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新兴市场本身是一个成长性的市场,它有非常多的经济增长潜在的空间是可以去被挖掘的。还有一个效应叫做挤入效应。当政府花钱,隔了一段时间之后,你会发现它慢慢会对消费产生一些正向的刺激作用,这种挤入效应是一个渐进的逐步增强的过程。而且确实我们发现是有的,这是事实。为什么会有这种挤入的效应?我们也是做了一些分析,我觉得最核心的一点就在于,政府的支出一方面如果能够直达到微观经济部门,家庭部门和民营经济部门的话,实际上会对就业市场产生非常重要的一些提振作用,进而会给国民收入和消费增长带来一些长期的动能。另外一方面,政府的支出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风向标的效应,它会带动市场的信心和预期的变化,进而会带来一连串的消费行为的变化。花钱要果断精细 长期效益会不断显现
积极的财政政策应更多直达微观经济部门
第一财经:针对您说的这种挤入效应,宏观政策怎么有针对性推进?程实:一方面花钱还是要坚决,政府还是要敢于支出。我觉得我们实证研究还是有价值的,因为它是一个实证研究,所以它讲的是事实。既然是事实的话,这两种效应在长期中是存在的,所以政府特别是在当前内需不振的情况下,如果说能有进一步的果决的财政赤字的提升的话,实际上会有非常明显的长期的效应,所以说花钱要果断。第二点就是花钱要精细,就是说你要花到刀刃上,要能真正影响到微观经济部门,就是我提到的民营经济、民营企业和家庭部门的资产负债表,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想,接下来我觉得对于中国的政策来说,如果说要进一步体现这两种效应,进一步把积极的财政政策落到实处;第二就是把积极的财政政策更多地要直达微观经济部门;第三就是积极的财政政策,还是要轰轰烈烈把它做出来,这对于整个市场信心和预期的影响才能够进一步的体现。第一财经:需求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怎么能让这个边际效益持续时间更长一点?程实:经济学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思维方式,就是我们所有这些经典的结论都是在一个前提之下。这个前提是假设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才有这样的结论。所以说你要想让这个结论打破它应有的疆界的话,我觉得就一件事情,一个方向可以去努力,就是改变它的前面的这些既定的条件,优化它的这些条件。第一个我觉得更多地还是要鼓励创新。因为创新本身它就会激发一些潜在的需求,包括现在看到的很多国货潮牌,包括一些酷玩方面的,包括现在资本市场很流行的谷子经济,这些很多都是从无到有,创造出来的一些非常好的一些想象力。那么第二点我觉得非常重要的一点还是要抓住就业。如果说收入提升的话,那么实际上我们的整个消费的约束条件就会放松。在收入上升这一方面有两个重点:第一个是工资性的收入,另外一个是财产性的收入。工资性收入还是要进一步支持民企,让民企更多发挥稳就业、保证国民收入稳定增长这样的功能。另外一方面就是财产性收入这块,还是要进一步稳定稳住股市,发挥资本市场的枢纽功能,发挥资本市场从融资功能向投资功能这样一种转变。放松条件的第三个关键点在哪里?可以进一步去提振市场的信心。如果说预期和信心这种主观的东西发生变化之后,实际上很有可能消费行为和我们既定的这种约束就会被打破。所以说我相信这是三个重要方向,创新、就业和信心。第一财经:所以综合来看,在2024年促消费有一个比较好的效益增长的基础上,2025年跟2024年相比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还会有一个比较明显的跃升吗?程实:从量的角度来看的话,我觉得会是一个稳步增长的状况,实际上我们测算可能是未来10年,会更长一点,不光是2025年2026年这样。那么我觉得关于消费的增长非常重要一点,就是它的结构性的变迁。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正年轻的这部分人正是消费的主力,他们的消费口味,消费的模式是决定消费市场主流的关键点。所以说我觉得中国消费最重要的一个特点是,我们现在不能够简单地说消费升级还是降级,这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大家的消费行为本身更多能够反映内心,所以说我觉得中国未来的最大的一个消费的趋势叫做消费筑基,就是广大人民群众衣食住行用玩密切相关的基础性消费和服务消费的增量体制,会创造一整片中国消费市场未来的新的蓝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