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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原上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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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边
船下婆子坞就敞野了,野风萧萧、野水迢迢,方向没了。
野渔唱的都是乡曲,说那野鹜一群群漫天价飞啊飞啊,它们起翅如雷轰,飞远了像飘纱;放牛的野惯了,牛儿自食草他蹦水里打浮球。
野云没去处就落在水里,也挂在帆上……
小河弯
故乡的小河弯呀弯呀,河水就弯弯地流。岸上的巫鼓傩舞,村飨社酒,乡声震四野。那阵势由着性子来,凡适合种田的!
是泥土的恩慧——谷风、谷雨、谷把子;谷酿、谷米、谷鸡子!还有谷垛,河岸上码出的垛子像城墙,水里出倒影,也像城墙。
赶街的水浆弯弯的荡,不急。去是三十里,回来还是三十里。
水上的木桥子也是弯的,一袭土木形骸。放牛的一踉跄跑上桥去,踮一踮,不妨事,他扯起一泡尿呈抛物线直下河里…… '
桨儿弯
学堂里清钟袅袅,大伦叔说这钟敲来心里凉清哒,像旧时鹿苑庵的晨钟。汆子儿趴闷头仓上头顶一口化肥袋子,露水重。他要去街上会一会胖子哥,他给哥哥抓来了两只谷鸡子雏儿。
叔子的划子划了一个时辰了,装一船草把子上街去兑钱。那时街上的锅灶烧草把子,柴火灶,缕缕炊烟……
胖子哥的信鸽开盘了,鸽哨在古镇布瓦脊岭上飘荡,如风啸如林涛,只有骄傲的鸟儿才有此福份,可随意鸟瞰水乡古镇的风色。
少年逛市镇回望总是失落,如今回故乡又心生怯来!
白露霜
今年白露霜重,晚谷一片片倒在水里割不赢。早徙的野鸭子来了,黑压压落谷田里抢食,万里迁徙,胸口只剩得一把刀了!沙嘎沙哑天生一副扁喙像铁铲,那吃相好生的惊怵!
说只剩得光杵子了!辛辛苦苦糍糯晚谷米早定了交粮数字,这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工作组也没辙了。
顺哥子令我们这些半糙子郎儿备好破絮、柴油、烂皮洋铁桶子,乘月黑风高,驾划子去野雉垸湖田,踏平水淖驱“贼鸭”……
那一夜到天光的杉篙狂舞,野火飞天,破铜乱铁派上了用场,我们故意生出乱象,又从中讨取快活,说我们老实农民发了威也是有一定规模的!
——正荒淖凄冷,洋铁桶、破罐子,摔破锣!
汆子儿说:“野鸭肯定没搞懂,那么大湖田吃点谷子咋就整出如此动静呢!从来长翅膀的吃遍天下,干你火把、破锣何事!”
去赶街
三伯父划桨是有节奏的,不紧不慢不打盹不惊张,咿咿呀呀小河弯弯桨儿弯,清风澹澹起涟漪……
我喜欢仰面躺闷头仓上,朝天摊开双手着一“痴心妄想”,此时只有蓝天和白云对人——天在转,云儿飘飘如群仙!
伯父不介意我此时的肢体语言有何讲究,清波依旧微澜。
船到响水剅,岸树蓬松就要伸过河去了。梅子雨歇了,矮树上挂满了水蛇,干风爽一下。蛙鼓没那么威武了,青青旷野只可怜那一声终老的布谷……
望见老街的木屋了,雨后天青,古镇斑驳土木色。
乡下人不怕嘈杂,逼仄巷子阴气重“君子不走危墙”。赤脚踏青石板湿漉漉小心驴屎圆滚光滑,馆子里油烟子散得远不呛人,当街横梁上吊满了腊蹄、獐鸡……
野雀子长肥了,懒得飞,躲在瓦缝里张望。
望炊烟
起西风了,野鸟尽飞散,四望只有野色。
收工晚了点牛儿还在吃草,望老墩村树空空,茅屋起炊烟。放牛的肚子饿了!
对“暮霭沉沉楚天阔”,孤雁二、三声,好凄寒……
弟弟驾划子来了,接我上老墩且歇息再烧晚饭。都知道老牛识途自会䠀野泽回它棚里过夜的。弟弟说此时不能骑牛背去蹚昏黑,猝不防备栽落乱沼里,蚊子咬蚂蝗吸血,凋菱败荷划腿杆子!
“牛的皮子厚垦田的命。我们还好,没有投牛胎”!
下寒气了,划子只认奋勇,泊在回乡知青草屋的坡脚下。
秋风老
七港是放牛的难得的一块非地,去村子远,离得天近。
都说七港的湖风吹老少年人,云水三千,秋风老。
乘黄昏我独自一人去七港守垱,奔老堤泥径跑啊、跑啊,脚生风风在耳边啸,影子长踏着影子跑,跑跑不见了人影子——天黑了。
七港的夜长,菰蒲水无边,流萤明灭,疑是渔火,呼无应者,死寂。寒蛩吟得苦……
我失悔了,已抵不住这孤独,这夜太黑了。
倘值白日,骑牛鞭吼去七港,风萧萧往耳朵里灌,摇摇晃晃牛背宽阔野天高,我只想举鞭去把白云拨一下,不让它遮了归雁的滑翔。我是有名的“三守”人员,守谷、守草、守剅垱,守那些“荒伧起盗心”的口港——这回来着了,自己守不住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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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原上菁,河东堂人。巷陌行走,柳下听琴。
少时向往豪壮近身不得,青年下放农村浪失“青葱”;亲历“大有作为”不实,鸣金收兵返城。及壮咸鱼翻身,壮怀激烈,袖囊清贫;尝明白自诩,奈五味杂陈。始知不好收拾,岁月不饶人。比及鬂须花甲,年光虚掷,早晚欠安,惶恐伴残生。
因梦忆青涩,自省自惊,浮生不易,落叶纷纷!还好,落得个怀旧梦里淘金意淫......
“难得糊涂”,糊塗岂是本心!
本心性本平淡。平淡也好,天下之大江湖一览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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