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论和实践的角度看,克罗齐和科林伍德的情感表现论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物化的艺术作品与艺术本质的关系。首先,克罗齐和科林伍德都认为艺术不用呈现为物质形态的艺术作品。但问题是:我们是用什么来想象、认识和探测情感呢?事实上,我们需要一种语言媒介—不管是文学的、音乐的还是绘画的—去探测模糊的情感,让它变得清晰和明确。这就意味着即使是心理活动,同样也有语言媒介在活动。可是这种语言媒介是从哪里来的呢?很显然,它只能来自艺术家的实践活动。鲍桑葵在《美学三讲》中说:“任何艺人都对自己的媒介感到特殊的愉快,而且赏识自己媒介的特殊能力。这种愉快和能力感当然并不仅仅在他实际进行操作时才有的。他的受魅惑的想象就生活在他的媒介的能力里;他靠媒介来思索,来感受;媒介是他的审美想象的特殊身体而他的审美想象则是媒介的唯一特殊灵魂。”当然,从逻辑上说,克罗齐和科林伍德是可以自圆其说的,因为在艺术面前,一切与物质材料相关的因素,只有指向直觉和情感才是艺术的尽管如此,情感表现论仍然无法完整解释物态化的艺术作品在艺术实践和审美经验中所起的重要作用。
第二个问题是自我与情感表现的关系。克罗齐和科林伍德都反对艺术只表现个人情感,认为应在个人情感与人类情感之间达到统一。但是,由于情感表现论认为艺术家的情感不用外化为艺术作品,这样也就无法判断艺术家的个人情感是否与人类情感达到了统一的水平。苏珊·朗格在《情感与形式》中企图解决这一难题她认为艺术是人类情感的符号表现由于符号具有可传达的公共性,因此就可以成为检验艺术家表现的情感是不是人类情感的证据。很显然,苏珊·朗格注重的是作品符号所呈现出来的人类的普遍的情感,而不是艺术家的个人情感。正是在此意义上,苏珊·朗格坚决反对艺术中的“自我表现”的理论尽管克罗齐、科林伍德的表现论把艺术表现情感作为艺术的本质,也会碰到相应的难题,但他们的理论对于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理解艺术与情感的关系,仍然是很有启发的。
本文节选自邹跃进《艺术导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