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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耀
梭梭，一种不起眼的植物，在河西地区分布极广。它耐高温、耐严寒，生命力顽强，在严酷的环境中默默谱写生命华章。
与梭梭初次相遇，是2019年秋季。那是我第一次深入敦煌阳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西土沟上游路与台子区域。那日，我们从敦煌市区出发，一路向西穿过阿克塞县城，沿省道314线到多坝沟检查站。
一路上人烟稀少，没有村庄，也几乎看不到车辆。
在检查站东侧，我们告别了平坦的柏油马路，朝北进入蜿蜒崎岖的戈壁沙石路。沿途的单调和荒凉，使我在旅途疲惫中昏昏欲睡。忽然一个急刹车将我惊醒，原来是洪水冲毁了道路，车辆进入西土沟上段沟口，只能顺着河道行进。两岸红柳、骆驼刺、麻黄等植物映入眼帘，它们已披上泛黄的秋装。
忽然，一抹抹翠绿使我惊喜，我不敢相信，在这戈壁干涸蜿蜒的河岸居然还有这么旺盛的绿色，让人感到清新爽朗，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快乐的味道。同事告诉我那是梭梭。
河道越走越窄，两岸的沙丘越来越高。大约走了四五公里，河道右岸出现了高高的断崖式土台。在弯道处，我们下车登上土台，脚下踩着平坦的戈壁，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漠，眼前是沿河岸狭长宽阔地带，又一片新绿震撼了我，成片成片的梭梭林呈现在我的眼前。它们高低错落，散落在戈壁和沙漠边缘，树干粗得惊人，树高六七米有余，树冠如伞，枝条上密集的绿叶子犹如春天的嫩芽，郁郁葱葱，与戈壁颜色形成强烈反差。
放眼远眺，梭梭群挺立在波浪般的沙漠之上，如钢铁长城般坚韧。让我感慨的是，在这极度干旱缺水的地带，梭梭却能自由生长，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但又一想，梭梭的精神，不正是我们林草人扎根大漠、艰苦奋斗、植绿护绿、培植希望的真实写照吗？
与梭梭第二次相遇，是到保护区不间断地营造“锁边林”。连续几年来，我们都开展“保护湿地，防沙治沙”活动，我和同事们经常往返于库姆塔格沙漠东沿的渥洼池湿地、西土沟湿地和阳关林场区域，治理沙丘，阻挡沙漠东进，阻断流沙侵袭，实施大面积草方格压沙作业，并尝试在草方格内重建植被体系。这一次，我们又选择了梭梭。
每到植树时节，不论天气好坏，大家拿起工具，接过一捆捆绑得整整齐齐的树苗，两人一组，男同志负责铲土、挖坑，女同志负责植苗、紧土，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虽然早出晚归、风吹日晒，有时也狂风肆虐，但大家干起活来都兴致勃勃，毫不退缩。每年春天重复着同样的植树工作，沉寂的戈壁沙漠一下子变得鲜活了，处处充满生机与活力。
记得，我第一次小心翼翼地解开一捆梭梭树苗，散开在手中的是一根根细如佛香、色为浅黄的，甚至有点干枯的枝条，我诧异，这样的枯枝能栽活吗？这么弱小的身躯怎能经得住戈壁风沙、严寒酷暑呢？带着一连串的问题，我一边植苗，一边思索：这番耕耘，会有多大收获？
和我一起搭档的是老蔺同志，他是老林业人，学农出身，精通农业生产管理。特别是通过多年的农村工作积累了丰富的梭梭种植经验。他走遍了阳关，对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我略有不解地发问：“这么小的苗子能活吗？”老蔺斩钉截铁地说：“两年，我们就可以看到一片绿洲。”“两年？这么快？”“是的！”他肯定地说。“这么坚强！梭梭，真是沙漠中的王者！”我不由得赞叹道。
望着手中一株株枯黄、如此渺小的身躯，却能成就片片森林，我再次深深体会到了“敬畏生命”这四个字的深刻内涵。
的确，梭梭的美与众不同，又朴实无华，梭梭的精神弥足珍贵。很荣幸，能认识梭梭、感悟梭梭，亲手培植，让大地披绿。
听同事介绍，敦煌阳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南部沙漠腹地有大片的梭梭林，我想一探究竟。
保护区南部沙漠沙海连绵，与世隔绝。第一天，我们一行九人，组织两辆越野车深入，驱车140公里到达目标区域边缘。大家满怀信心，快速冲入，但事实给造访者当头一击，反复陷车让我们束手无策，只好草草收场。在经历初探的失败后，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揭开它的神秘面纱。经过认真商议、缜密谋划，我们决定租用两辆庞巴迪四轮沙漠摩托车，挑选经验丰富的骑手，再次攻坚。鉴于目标区域面积较大，我们面临的任务非常严峻。我做了全面的战前动员，充分征求了大家意见，组织了六人考察队。出发前，通过卫星遥感图片判读，对目标区域进行了全面辨识，规划出发、返回路线航迹，选择了最优方案进入。
刚到南沙山脚下，那顺着山坡拔地而起的梭梭整齐排列，每一棵都长势旺盛，勇敢地用身躯牢牢锁住黄沙。
在预定出发点，我们整理行装，带上充足的干粮、水等给养，沙地摩托车马达轰鸣声震耳欲聋，随着头车一声长啸，队伍高歌猛进。伴随着尖叫声，我们仿佛离弦的箭一样奔向沙漠，打破了沙海里旷日持久的宁静。
事实证明，专业的事还要交给专业的人干，我们乘坐沙地车，一前一后，很快登上沙漠边缘制高点。整片沙漠远远望去，由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沙丘聚集而成，有月牙形、线条形、网格形，高大得像“金字塔”，俨然是一个沙漠地貌博物馆。在高处行走有些费力，我们选择顺沟谷蛇形前进，每一次起伏都带来无尽的惊喜和刺激。风驰电掣，马达轰鸣，沙粒飞舞，让人感受到生活的无限可能。
千姿百态的梭梭树匆匆在身边闪过，像无数礼兵向我们招手、致意。在阳光的照耀下，梭梭树微微摆动着枝条，叶片闪烁着淡淡的光彩，如同镶嵌在沙漠中的绿宝石。在贫瘠的荒漠中，梭梭树凭借强大的生命力和优美的姿态，成了大自然最美的杰作。它们不屈不挠，顽强屹立，多像一个个永不屈服的战士啊！
我们不时地停下车子，驻足查看。每次停顿，纪工都是最忙碌的，负责调查记录，不停数数，计算盖度，拍照取证，打点勘察，录入坐标，十分辛苦。麻工负责收集梭梭的照片素材，不停地寻找心目中的“美人”。我们深深地被这一片沙漠的安宁、广阔、深邃所吸引，被一片片沙漠中的“大森林”所震撼。梭梭的身姿非常优美，特别是在大片的斜坡上，形态各异的梭梭比比皆是，简直就是一座偌大的“盆景大观园”。
梭梭的美，源于生命，显于翠绿，彰于根躯，想于意境。细赏它们曼妙的身姿，树皮斑白，凸凹坚结，枝干弯曲，纹理如丝，错落有致，巧夺天工，无论直、斜、曲、卧，都蕴藏无限力量，叫人无比喜欢。
梭梭是沙区最平凡的植物，是藜科梭梭属植物，属于灌木或小乔木，一般高1到4米，个别能达到9至10米，根系非常发达，可达地下10多米深，保障其牢固地立在沙丘之上，也便于在干旱的沙漠中喝到水。梭梭的叶子退化为鳞片状，呈宽三角形，可以有效防止水分蒸发。当遇到高温、低温、极度干旱等逆境时，梭梭会脱掉部分幼枝，进入休眠或半休眠状态。梭梭极耐旱，可以在沙质、盐渍土、砾质等干旱荒漠基质上生长，喜欢含盐量2%左右的基质。梭梭每年5到6月开花，9月结果，10到11月种子成熟。梭梭的果实背部生有膜质的翅，能随风远行。梭梭的种子在适宜的条件下2个小时即可发芽，迅速萌发成新的生命。
“梭梭滩上望亭亭，铁干铜柯一片青。”虽然梭梭只是一棵树，但它的静默与坚韧，如同人生的厚重与深沉。无论世界如何变换，它们都静静地守在那里，守望着生命的每一个瞬间。它的旺盛与枯萎，如同人生的有限与珍贵，无论面临多少困难，我们都要如诗如画，充满爱与希望。
我敬畏我所做的工作，就像敬畏沙漠、敬畏梭梭一样。作为林草人，就要热爱自然、亲近自然、探索自然、感悟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
我庆幸，遇见了顽强的梭梭，它赋予了我力量。我也庆幸，遇见了亲爱的同事，我们一同为自己热爱的事业努力着。
来源：中国绿色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