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开斋节了,雅加达的街道上终于安静一点点了。我对开斋节没有什么概念,我只是垂涎这两周的假期。带上我最近买的最夸张的一个超大花朵发夹,来到一家我常来的餐厅,才发现这么多人停留在雅加达度过他们的假期。我的脸上和脖子上还残留着上周在巴厘岛晒伤的脱皮,这周五出发去新加坡的假期已经预订好,想想这个我的内心又如洪水般开心的奔涌起来。
3月中旬去了一趟上海,见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很多读者一定还记得她——今今。在上海的日子每天都很繁忙,所以只能抽时间在半夜见到了今今,今今带我在泰安路的一个奇怪的小酒馆坐了坐。那个酒馆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国人好冷漠。
在上海的日子也很奇怪,由于很少回去中国,几乎不能适应大上海的快节奏,做什么都需要快,各种服务也很差劲,都图赶快做完,很喜欢在公共场合大呼小叫,每次待几天就想走。去金茂大厦时,旅行团拿着大喇叭在街上大喊大叫、震耳欲聋,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那帮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其他人听不听得到他们无所谓……今今就在上海住了段时间,当时正在准备她的艺术展览,很高兴今今一直很活跃,之前拍摄了法拉利的广告,还拿了福布斯最有影响力的奖等等。
关于今今的故事我仍然认为这是我写的最有意义的故事之一,写的时候没有任何目的。今今的故事与一个阿富汗难民联系在一起——《在印尼 I 一个阿富汗难民的艰难之路》,之后我又写了一篇《在人间|一个出现在雅加达难民营并独自横跨亚欧非9国的神秘女孩儿“徐今今”》。
当然故事没有就此结束,之后我和今今决定翻译Abdul的诗集,以此筹集一部分款项帮助Abdul。为了翻译Abdul的诗集,我成了最后一个离开星巴克的人,我每天拿着Abdul的诗集从一家星巴克换去另一家星巴克,待到星巴克差不多要关门了就走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星巴克,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选择的食物和饮料都有限,真不知道怎么火起来的。我每天在星巴克里琢磨着怎么用词比较好,琢磨着像Abdul这样感情强烈的人当时到底在想什么……遗憾的是,诗集并没有如约出版,但是今今找到了另外一个出版社的朋友给予了一笔资金仍然提供给Abdul,整个过程不是特别舒适,而且花费了很多时间。但是我仍然认为结果最重要。当今今的出版社的朋友把钱转给我时,Abdul坐火车来到了我家,我用我的卡取出一堆印尼盾现金装在塑料袋里拿给他。印尼盾的卡还限额,一天不能取完我又叫他第二天再来一次。我知道Abdul是一个一板一眼的人,所以我把金额写在本子上叫他看,取一笔划掉一笔再叫他签字直到全部取完。
再后来的日子我太忙了,很不幸我在我的有生之年遇到了新冠肺炎,它持续了三年之久,整个世界变得匪夷所思,可能这世界一开始就挺匪夷所思的,只是我之前没发现而已。在这三年里我算看清了很多人的嘴脸;麻木不仁、冷漠自私、草菅人命、无法无天却又可以逃之夭夭。更不幸的是,比我更不幸的人大有人在,《在印尼|一封来自苏拉威西肯达里的求救信》引发了一段时间的漩涡,在这当中我仍然与Abdul保持着联系,有一次他还邀请我去参加圣诞晚会,但最终我没有去成。
有一段时间我太忙了,记得每天只睡了四个小时左右,人命关天,精神又经常处在紧绷之中,没有人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仍然每天照常上下班,只是会尽量提早起床,推迟睡觉,那样一天就能拖得长一些;光使用自己的时间也没有用,重要的是如何使用自己的时间但又能发挥到最大的作用。我运用了一些智慧,更重要的是出现了一群搭档,他们让问题有了解决的可能性,当然这其中也需要一些权谋和耐心,至于关系的重要性,我还在琢磨当中。有的时候你那些有权势的朋友,真的帮不到什么。虽然最后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但是过程和结果都不尽人意,尤其是对于当事人来说,打击的程度是致命的。所以至今我仍然不明白,苏拉威西那帮人晚上是怎么可以睡着的;他们可以把人关在小黑屋里不闻不问,也可以把人装在麻布袋里活埋,但最后又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逃之夭夭。搞笑的是,最后还加入了商会,难道商会连个“不能杀人放火”的标准都没有吗?一开始,还有人劝我去找商会帮忙,也许当时可以去,也许他们会帮我,但几经思考,我还是没有去。
日子又是这么一天一天的过了,也不能说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有一些事情留下了痕迹,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它们的痕迹。也许它带来了一些积极正面的结果,但是事情的根本,我知道仍然没有解决。人们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要时时回想过去,正面过去,不然还有可能再次发生。
前段时间刚好接到了Abdul的信息,他终于离开了印尼,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很替他高兴。我知道他是极少数混出头能离开的难民,也是几万里挑一的幸运儿;我看到他又出版了一本书了,而且生活在一个治安良好、环境优美的国家。而今今,肯定是未来之星,一颗可以用英文诗歌、艺术展、影片来表达自己的星星。
今今的话:
1,在2018年炎热的斋月期间,我有幸与印度尼西亚雅加达郊区一群流离失所的女性居住在一起。我目睹了这些女性为逃避现实而睡上一整天,只因醒来的生活比噩梦更令人恐惧。她们跟我说“我们仿佛游走在睡醒之间”。。
这种梦游的感觉一直沉睡在我心中。。这次在昊美术馆的在地性装置将我从世界各地流离失所女性家中收集的织物凝结在时间中,它们悬置在失落、临时性、流离和倦怠中。在不确定性和恐惧之间,女性们曾经集体选择逃避,进入梦境,我想在这里为她们制作一个可以安全做梦的,属于她们的庇护所🫧🫧🫧
那时,我发现无论女性的处境如何,她们总是用心点缀自己的临时居所:床头排列的小粘纸,窗外的紫色布帘。。在这,我试图重新拾起在她们卧室里拍摄的碎片记忆,邀请你们伸出手触摸,用肢体,用intimacy and touch 来re-remember 重新回忆,近距离倾听。
2,四年前关在家中,我开始学习女性与她们姐妹交流的秘密语言——江永女书。这是一种反抗男性压迫的语言,一种倾诉的言语,一种日常生活中不可言说的私语。
此次“叩击 / Against this earth we knock”艺术项目三部曲(她史/她视/她诗)深受胡欣老师和最后一位女书自然传承人何奶奶和影响,她曾感慨,“女书是天上流泪的星星”。因外婆书写女书时,眼泪总不自觉流淌。女书是女性向世界诉说自己的方式,也是寻求倾听的方式。
感谢dear爽分享的一段感动:”叩击,一个有力的动作与声音。流行于湖南的女书文字阅后即焚,曾是女性间的秘语。徐今今把她走访的难民营女性话语变成了可视化的女书装置,反复叩击锅碗瓢盆。女书被涂抹上锅灰,其中一句女书是“够了,够了,真的够了”,震出尘埃,文字消弭的同时还在竭力发声。有时用力过猛,盆也翻了过去。今今采访的女书传承人对她说,女书是天上流泪的星星,微光凝固,她想让这些星星被更多人看见。”
在女性集体的共鸣场域中,与世界各地边缘女性一起,我们将15位女性的秘密凝固成一个诗意的、集体女性音景,将泪水流入昊美术馆与大家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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