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各铁路局短暂开行的真绿皮车让人惊喜，不容错过。为应对暑期旅游客流，哈尔滨铁路局于7月份抽调了若干车次的空调车厢来满足旅游列车的编组需求，原车次被临时调整为绿皮车，随后在9月份防火期到来前恢复成空调车。11月初，南昌铁路局在停开客运多时的鹰厦铁路北段鹰潭到三明北区间试开了可开窗不限高的绿皮车，不足月余就匆匆换成了空调车厢。11月中旬的华中地区也不甘落寞，武汉铁路局在平顶山到鄂州、信阳到襄阳两条线路分别开行了4801/2、4807/8两对绿皮车，记忆中的煤烟味回到了客流大交换的枢纽城市武汉，19分钟从汉口到武昌、性价比背刺2号线成了江城的热点。按照原有调令，武汉局计划在11月底就下架这两对绿皮车，可在汹涌的沿线客流和广泛的群众好评的双重加持下，这两对临客的生命力延续了一个月直至元旦假期。”
从上大学开始，我每年都要坐火车沿京广线途经武汉、信阳等地往返于家乡和北京之间。直到年末这两个月，我才有机会坐绿皮火车以骑行速度横越长江，慢赏江城夜景。在此期间，我先后两次从北京西站坐上夕发朝至的Z1次旅客列车，在第二天黎明时分到达武昌站，于晨曦初露之时开启我的京广线绿皮车之旅。于我而言，武汉才是下半年旅行的热点城市。
具体说来，让我心心念念的是新开行的4801/2和4807/8次绿皮车，这两对绿皮车同属武汉铁路局管内客车，沿线串联起河南中南部和湖北省东、北部城市，其中信阳到汉口区间，是两组列车均会运行的路段。值得一提的是，自2020年底郴州到白石渡的8629/30次列车停运后，京广线上的绿皮车已然绝迹（马磁通勤除外），于是乎，2023年四季度这两组列车昙花一现后，京广线再次回到了没有绿皮车运行的局面。
01
—
4802次，武昌到孝感
凌晨不到5点，Z1次列车准点停靠在了武昌站9号站台，以普速和城际客运业务为主的车站已不像往日那样挤挤挨挨。这一次，我和一位来自苏州的朋友几乎同时出站。
出站后，正当我们纠结早餐哪家强时，迎面正对的小吃店女老板已经在边忙活边吆喝：“来，过早了，稀饭、包子、面条、汤面、汤粉了，有热干面、牛肉面了...”。过早，是湖北地区对吃早餐的俗称，此时要理解成我们到站太早也并无不妥。小店经营多种小吃，足可招待八方旅客，热干面8元，三鲜面15元...我们两人都点了一碗15元的馄饨。
积水映照下的武昌站进站口。
对于火车票爱好者来说，武昌站是打印传统红色纸质车票的宝藏车站。站内人工售票窗口这些年一直都能打印红票，不可多得的是，进站口的自助取票区尚存一台老式宽口的红票打印机。经笔者的实地探究，孝感、平顶山、襄阳这三个车站也可以打印红票。
绿皮车和红票更配。
4802次武昌站发车时间很早，周末候车旅客并不多，来得早的旅客已经将大件行李放置在检票通道旁，临近检票，队尾就多了一些年轻人，看起来是本地人。
8号检票口，第二次在7号。
4802次的牵引机车是和谐电1D，车厢编组含1节硬卧、1节餐车和6节硬座，全都是90年代量产的25B型客车。展开来说，1车是带蓝布套的硬座，2车是硬卧，3车是餐车，7车和9车是灰色光面仿皮座椅，其余4节车厢是红色真皮，红色又分橘红和粉红两种。
红色真皮座椅。
复古的皮座椅让人着迷，我的活动范围也就集中在这几个硬座车厢了。硬卧车有床单遮挡的近一半席位是给列车员留作宿营车休息的，剩余席位是硬卧代硬座。实际上，前一天的4801次列车到达终点鄂州站后只稍作停留，返程即开行4806次，到达武昌站已经是夜里0点多了，列车员不换班直接在车上过夜，到早上继续跟车4802次，算起来休息时间也就五个小时左右。
行车方向牌，都说鄂州站首次出现在水牌上。
通常，绿皮车烧锅炉的师傅会比别的列车员起得早，由于防火的要求，师傅不能在车辆库里就提前添煤点火，这样乘客刚上车时，开水实际上还没来得及烧好，接开水的乘客只能再耐心等等。这趟列车在1车和6车各烧一个锅炉，火车开动后，在风的助燃下煤烧得旺起来，大约半小时后水就烧开了。列车在1/6/8三个车厢一端的连接处都设置有保温桶，供乘客自行取水。
开水还没烧好，再等等。
这趟车的一大亮点是车窗不限高，我可以在车厢里找到不少不限高的车窗。列车员经过的时候，会友好地提醒靠窗旅客别掉手机了，据称前段时间已经有不少旅客在开窗拍摄时不慎将手机掉落在长江大桥上。本次列车的列车员都来自信阳客运段，是一个非常友好的乘务组，沟通也很顺畅。
有经验的旅客在手机上系上防丢弹簧挂绳。
冷飕飕的，不开窗了。
一位当地电视台的记者过来问了我几个问题，其中一个问题是你觉得这趟列车有什么特别之处。回答完问题，随行的摄影记者让我拿着相机对着烧锅炉的师傅静止了若干秒，他在旁边记录了这个场景。列车通过长江大桥时，行车速度在70km/h左右，天还比较黑。到达汉口站，有一些旅客就下车了，这里面包括早起的记者们和体验2元过江的情怀旅客。
4802次经停汉口站。
工作日4802次客流少。
列车过了汉口站以后，速度提上来了，在到达孝感站前最高车速已经接近120km/h的限速。孝感火车站这些年已陆续经过一些扩建和改造，可新旧并存的站房、售票厅、站台等设施还保有上个世纪的一些韵味。
孝感站一道停车。
孝感站古朴的人行天桥和通行廊道。
假期不多的铁路爱好者会选择在孝感站下车，他们计划换乘4807次去襄阳，从襄阳再换乘4808次回汉口，这样只需一天就可以运转完两条线路。
孝感下车前，跟我挥手拜拜的小朋友。
孝感站4802次出站。
从孝感站出来，有一群拉客的司机聚集在站前广场西侧的人行出口处，他们站在花坛边，对着出站人流挥摆着左手臂，用方言嚷嚷着，有点像机场接机的亲人，看起来车站保安也不让他们进广场揽客。随着近十年网约车的兴起，站前揽客的场景并不多见，此时我一点也不觉得吵闹。
从广场出来，过了一条马路，迎面有一排早餐店，又到了纠结早餐哪家强的时刻。我在一对年轻夫妻的小店里坐下，点了一碗宽粉，味道好极了，价格非常亲民，5块钱。老板娘非常友好，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女生。
年轻的早餐店老板娘。
隔壁店的油锅里在炸面窝，我吃完粉出来又点了一个面窝和一块糍粑，可以说，这是我整年中幸福感最强的一顿早餐了。
面窝和糍粑也很好吃。
吃完早餐，时间所剩不多，可以先去售票厅取一张红票再进站。孝感站的候车室有些冷清，4807次的候车在二楼，乘客较多，到快上车时目测已经有200多号人了。
孝感站候车室的免扫码充电站，武昌站有同款。
孝感站进站人行天桥。
02
—
4802次，孝感到平顶山
4802次过了孝感站以后，下一站就是信阳，列车一路都是达速运行，实测最高速度120km/h。从武昌到信阳，4802次耗时2小时46分，与K和T字头列车耗时相当，比Z字头列车慢30分钟。可以看到，停站间距大的绿皮车跑起来并不慢。
火车相继经过孝感市花园站、随州市广水站，上行的4802次从这两站经过不停车，下午返程的4801次才会停靠，这种站点设置可能也是基于河南和湖北两地客流的流向。从平原、丘陵过渡到山区，列车需要穿越大别山西部余脉，车上有些乘客要去鸡公山风景区，这个景区就位于桐柏山和大别山交汇处，是信阳有名的国家5A级景区。
列车爬升经过山区，天气阴冷伴有大雾。这趟列车上有不少情怀旅客，其中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车迷，也有看了网上消息带孩子来体验的家长。在车上我结识了一位小学生车迷，周末他缠着妈妈要来坐火车，他们准备坐这趟车到终点平顶山站，下午再坐4801次返程。这位年轻的母亲穿了一条单薄的牛仔裤，早上从汉口站上车后就觉有点冷，小朋友在车厢里来回活动，拿几个手机换着拍摄。
汉口上车的母子，孩子是小车迷。
随着行进速度的放缓，火车在摇摆中切换着股道，发出碰撞和挤压的声音，信阳站到了。信阳站上车的乘客没有预想的多，按照计划我回程会在这站下车，住车站周边。
化妆的乘客。
推婴儿车的乘客。
读毛主席语录的乘客。
高考大省不卷不行。
列车在驻马店市确山、驻马店两站停车时间都超过10分钟。从驻马店上来的旅客不少，他们是从某短视频平台获悉了绿皮车运行的信息。在一位乘客指引下，我浏览了这则官方消息。
“为了满足旅客出行需求，驻马店火车站加开惠民普速列车，以48开头的列车更是低至了白菜价。驻马店出发，到西平只需要4块，到漯河5块，到平顶山11块5，到信阳7块5，到汉口23块5，到武昌24块5。“
这则消息下方有七千多条当地人的评论：
“加开到郑州的更有性价比。”
“这是妥妥的火车公交，建议普速列车多开。”
...
从驻马店上车终到漯河的一个妈妈，带着一个不到3岁的儿子，孩子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她直言，商场里的小火车办卡还要15元一次，这个车就5块。
火车初体验。
驻马店站上车的几个女大学生正忙着在车厢内做直播，原来她们此行是为了完成出镜记者课的作业。这些年轻人对绿皮车似乎并不太了解，我建议她们在车厢里走动一下，给直播间粉丝讲讲绿皮车的特别之处。
实习出镜记者。
车上遇到两个姐妹，她们刚从汉口游玩归来，我随后了解到她们是妯娌关系，嫂子住平顶山，弟媳住漯河。闲聊间，她们给我推荐了平顶山的有名景点，当了解到我会当天折返后，她们建议我打车去看看白龟山水库，这段时间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红嘴鸥。有缘的是，当多天后我第二次去平顶山，正排队候车的时候，这个姐姐在队伍后面冲我打招呼。她们夫妇二人准备坐4801次去漯河弟妹家，他们很久没一起喝酒了。
分住平顶山和漯河的妯娌。
临近中午，餐车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在车厢内售卖盒饭。卖盒饭的周姐是从信阳才上车的，盒饭只有一种规格，价格15元，冰红茶卖6元。我把盒饭都吃完了，只觉米饭有点夹生，菜有点少还能将就。同车厢的小伙子跟阿姨讨价还价，最后盒饭以10元成交。
盒饭还可以讲价。
实际上，绿皮车带餐车在这些年是非常难得的，有一辆小推车会让旅途惬意很多。4802次的餐车卫生很干净，比其他硬座车厢好多了。
整洁的4802次餐车。
离开京广线，列车继续一路飞驰，提前几分钟进平顶山站。平顶山是一个资源型工业城市，也有不少旅游景点，周边有几处古建国保单位我还挺想去看看的，只能放下次了。
正值深秋，站前广场周边的银杏金灿灿的，路边有卖襄县烙馍、凉皮、凉粉的摊位。广场东侧有一个爱心茶水棚，广场正对的中兴路，道路两侧的梧桐树身姿高大。我沿街道两侧找吃饭的地方，路口的一家面店人满为患，再往北很多店面没有营业。最终我在路西侧找了一家肉夹馍店，老板放了很多肉，味道挺不错。
站前广场的爱心茶水。
平顶山街道两侧的梧桐。
03
—
4801次，平顶山到信阳
由于上下行的规则要求，平顶山出发的列车车次实际是4804次，在漯河站以后车次才变更为4801次。周末的客流还不错，候车时目测有200人左右。
4804次平顶山站进站上车。
回程的列车出站后就开始开启狂奔模式，窗外的平原景色也比较单一。车厢里走走，拍拍车厢细节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英文翻译很神。
车上喝酒的大哥也很热情，让我喝两杯，这52度的白酒我没喝过，最后用瓶盖接了两口喝了。
自饮自酌的大哥。
平顶山上车的乘客，大多都是到漯河下车，有些需要换乘去郑州。一对退休的老夫妻，准备坐这趟车去武汉，再换卧铺车去南宁，他们很喜欢坐这趟火车，说坐飞机并不轻松。
列车很快就要到漯河车站，在并入京广线前，列车放缓了速度等待调度信号。在漯河站上车的人很多，目测也有2百号人以上。
2站台，漯河站上车旅客。
这个时候，太原到深圳东的K237次列车早点16分钟进站，停靠在隔壁3站台，真假绿皮的区别就很明显了。4801次需要待避这趟K字头列车，这样发车时间就晚点了。
漯河站，K237次停3站台。
漯河站过后，下午的阳光柔和起来，阳光洒在车厢内，乘客大多喜欢拉上窗帘。可是，绿皮车一旦拉上窗帘，就失去了很多味道。
阳光照进车厢。
刷剧的女生教我认识了女演员白鹿。
侧逆光人像。
爷孙自有爷孙福。
回程的4801次在西平和确山站都不停车，不多时就到了信阳站。我在信阳站下了车，计划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乘坐4807次。
信阳站下车的旅客。
列车乘务组需要在信阳站换班，车进站时，可以看到等待换班的列车员早已在站台一路等候。这些列车员大多住信阳市区，不住附近的，还得自行换乘其他交通工具回家。
收拾背包回家的列车员。
信阳站有南北广场，分别位于京广线南北两侧，目前还没有便捷通道实现互通。出站的时候，标识牌指引所有旅客到北广场出站。北广场背离核心市区，从北广场到南广场需要绕行一大圈，摩的师傅们早已在站外等候，从北广场到南广场收费5元。第二天进站乘车时，我试了一下，可以从南站房进第三候车室，再走人行天桥到北站房的第一、第二候车室。
04
—
活力城市，信阳
第一次到信阳，我预订了一个离车站南站房不足200米的热门商务酒店，价格100元出头。
我对信阳的好感先从一个零食店说起，这家店是我从火车站出站往南广场走的时候顺路进去的。店外整体配色是鲜活的绿色，玻璃上的广告语是“不玩套路，真便宜“，店内挤满了顾客。
零食价格便宜是真的，我常吃的士力架只需要2块7（超市4块5），奥利奥4块9（超市7块以上），经仔细鉴定竟然是真品，生产日期10月份的。
零食店，“不玩套路，真便宜”。
晚上，我在旁边的商圈逛，吃饭的地方实在挺多，尤其各地小吃很多。以我喜欢喝的一款平价饮品为例，数了一下竟然有6家之多。步行街上，人来人往，主要都是年轻人。有一家新华书店，走进去看了看，品类也很丰富。在步行街的小广场上，有当地相亲平台摆放的脱单资料墙，看资料心动后可以扫码加微信。
心动信阳脱单墙。
我一直走到步行街的尽头，才看到入口石牌上写着胜利路步行街，还真是印象深刻的一条步行街。
05
—
4801次，汉口到武昌
乘坐4808次从襄阳站到汉口站下车后，我准备继续乘坐1个多小时后到站的4801次列车。
作为武汉的三大火车站之一，汉口站规模宏大，站房内部空间宽敞，高高的石柱、拱顶和装饰花纹诉说着欧式风格的大气典雅。
夜幕下的汉口特等站。
从汉口到武昌，4801次票价2块，耗时19分钟，不怪乎网友称其性价比超地铁2号线。乍一看的确是这样，可细究起来，就不是这回事了。与通勤地铁不同，绿皮车是固定车次，乘客需提前赶到车站，绿皮车晚点也是常有的事，当天我乘坐的这趟车就晚点了近15分钟。可话又说回来，多了一趟绿皮车就是多了一种选择，而且是一种有意思的选择，尤其在武汉这样的大城市。
汉口站，晚点进站的4801次。
不出所料，汉口站上车的乘客以打卡拍照的年轻人为主，他们大多背着相机。列车出汉口站后，会缓缓经过汉江铁路桥、汉阳火车站等地标，沿路可尽情观赏灯光秀。在接近长江大桥前，大家已经提前占领可以开窗的座位。不同的是，当我第二次乘坐4801次的时候，我所在的硬座车厢里只剩下两扇车窗可以打开，列车员基于安全考虑把其余车窗都锁闭了。
论翻转屏的重要性。
列车过江速度很慢，与慢速骑行差不多，在桥上与迎面开来的武昌到襄阳的K8132次会车。车厢里热闹起来，行进方向左侧的乘客能拍到武汉长江二桥、汉阳门和中华路码头等地标。
鹦鹉洲长江大桥。
远处的武汉长江二桥。
右侧似乎是更多人的选择，过桥时大家可以拍到鹦鹉洲长江大桥，出桥后就是武汉著名的司门口黄鹤楼。此刻，过往学过的诗词怎么也能蹦出一两句了：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有的乘客到这时还没搞清楚黄鹤楼在哪边，等回过神来，已经遗憾错过了。
司门口黄鹤楼夜景。
列车大致沿着武珞路走向前行，交会武昌路、中山路，在大东门一个大拐弯后就到武昌站了。我在武昌站下了车，没有继续往鄂州去，转而换乘Z2次列车返回北京。
06
—
后记
令人遗憾的是，4801/2次在1月2日结束了最后一天的运营，期间我往返北京和武昌之间所乘坐的Z1/2次列车也于1月10日起升级为D1/2次。限于篇幅关系，本文多次提到的4807/8次，会以一篇绿皮车“客流之王”单独讲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