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曾称赞肖邦的音乐是“隐藏在花丛中的一尊大炮”,它向全世界庄严地宣告“波兰不会灭亡。”
十八世纪末的波兰,爱国大革命运动爆发,然而由于外国列强的干涉使得当时的波兰成为了侵略者瓜分和奴役的目标。波兰先后被俄国、奥地利、普鲁士疯狂瓜分掠夺了三次,使得当时的整个波兰处在被侵略的水深火热之中。出生于1810年生长在华沙的肖邦,正处于波兰备受欺凌、多灾多难的时代,波兰政局处在分裂割据的局面中,并多次遭受列强的侵略,肖邦恰恰就是生活在如此一个摇摆不定的混乱社会世局中。十九世纪初是波兰建国史上的一个极受屈辱的时期,1814年波兰国土又一次沦陷,波兰从政治、经济到文化生活等等各个方面都被沙俄政府牢牢的严厉的控制起来。沙俄侵略者们的目标不只是要侵占波兰的领土,还妄想削弱波兰人民爱国主义思想,从而在精神想想上占领波兰,使波兰成为一个奴化的国家,但不堪沦为亡国奴的波兰人民奋起反击、顽强抵抗,爆发了一场反抗沙俄侵略的爱国民族解放运动。身处在这个环境下的肖邦,亲眼目睹了祖国无数爱国志士浴血奋战的爱国革命起义运动多次遭遇波折和打击,这对于肖邦的思想产生了很大影响。使肖邦的爱国斗争的精神与承受苦难的悲伤情怀交织在了一起。“肖邦深爱着波兰,痛恨压迫着她的占领者,他在作品中一面将自己的祖国理想化,一面愤怒地控诉着她做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彼时波兰人民的思想中充斥着的抵御外国侵略的斗争精神与爱国民族意识,造成波兰的浪漫主义文学家们强调文学艺术要彰显民族特色,提倡把文学艺术与复兴运动紧扣在一起。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西方浪漫主义艺术思潮开始在音乐领域产生影响。波兰民族诗人密茨凯维奇对华沙起义的失败有极大的触动,他强调文学与民族时代的联系,提出文学必须是民族的文学,他用诗歌语言文字来表达自己对祖国、亲人的担忧和对民族侵略者的强烈愤恨的内心情感。肖邦当时在思想上也受到此时波兰文学界盛行的爱国民族主义文化思潮的影响。客居巴黎时那无以宽慰的、情牵祖国兴衰的忧思之情是肖邦音乐情感表达中的浓墨重彩。“肖邦把心中的爱国主义情感、英雄主义气概已经对敌人的无比愤怒都谱写进了波兰舞曲。”事实上,波兰舞曲——这种诞生于波兰民间舞蹈的音乐题材,几乎贯穿了肖邦的整个创作生涯。对于波兰舞曲这种形式,李斯特的描述最为出色:“这种舞曲形式表达了古老波兰最高贵的传统情感,具有最纯正、最真切的波兰民族特征。崇高的尊严感孕育了波兰民族骑士般的英雄主义。”而这种民族特性与勇气无疑对肖邦波兰舞曲的风格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平静的行板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这部作品分为行板和波兰舞曲两部分。1830年的9月,肖邦在华沙开始了《华丽大波兰舞由》的创作。两个月后肖邦离开了他的故乡华沙,踏上了去维也纳的旅程,在他离开华沙不久后,反俄武装大起义于11月29日在华沙爆发。这个消息传到了维也纳,使肖邦原本平静的生活突然被华沙起义的消息所打断,作为一个爱国热血青年的肖邦对祖国爆发革命而感到悲愤与担忧,他想和祖国人民一起并肩战斗,使祖国能从外国侵略者的欺辱下得到解放,就在他想回到华沙时他的父亲来信阻止。肖邦在给他朋友的信中说:“假如不给父亲带来麻烦的话,我会立即回去的,我诅咒出国的那一刻。”"维也纳人此时因为华沙起义而对波兰人不友好的态度让肖邦感到不愉快,就在1831年7月他决定离开维也纳,动身去巴黎。此时他已经完成了《华丽大波兰舞曲》的创作。当时的肖邦年仅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年纪,他将满腔的激情与明炽热烈的情感灌注于这部作品中,乐曲中大段的炫技部分将这首波兰舞曲诠释的辉煌壮丽。在创作了降E大调《华丽的大波兰舞曲》的四年后,也就是1834年,肖邦在巴黎为这首作品专门写了个与之风格完全不同引子命名为《平静的行板》。作为肖邦成熟时期的作品,《平静的行板》充满了巴黎所特有的优雅气质。1835年肖邦在巴黎最后的几次公开演出中,向观众推出了这部作品,随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后人评价这首作品时曾说:“《平静的行板》旋律中独特的波兰的性格释放出了如雨后彩虹一般光彩的极致之美。对故乡的思恋之情在旋律中表达得淋漓尽致,仿佛是肖邦在回忆着自己在祖国时的美好时光,律动柔和得宛如是肖邦在镇静地被自己怀乡之心所左右。静谧的湖面和偶尔泛起的涟漪,温润而处之淡然的音流在慰藉着他的缅怀之情并治愈了他心灵的忧伤,表达出了作者此时的颠沛流离之苦。在这个略微伤感的、近似船歌的、忧思情感的引子的陪衬下,使其后面的《华丽的大波兰舞曲》彰显出更加灿烂、雄壮的特点,能够更加淋漓尽致地展现演奏者的演奏技术。宏伟的波兰舞曲的节奏威武而又庄严,为听众们展现出了军队盛大游行的辉宏场景,这一具有特色的节奏象征着肖邦的祖国波兰坚不可摧、毫不屈服、必然成功的力量,富丽、豪放、热情而又宏壮。”
肖邦《c小调夜曲》Op.48 No.1是肖邦夜曲中最为独特的一首,也是公认的最优秀的夜曲之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C小调夜曲是最不像“夜曲”的夜曲,因为它所包含的思想内容的涵量大大超出了这之前创作的所有夜曲,全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夜曲”了。该曲除了有恬静、优美的旋律以外,还有着不同于肖邦其他夜曲作品的强烈的戏剧性情节和前后情感对比大的特点,充满了悲情,激愤。抒情性和英雄性相互交织,融为一体,形象鲜明突出。而它的旋律无疑是最具肖邦特点的:声乐的宣叙性、朗诵性与器乐性音调结合。于润洋先生就曾高度评价了这部作品:“这是他全部夜曲创作中最重要、最杰出的一首。就这部夜曲中所蕴含的悲剧戏剧性而言 称得上是他全部小型体裁创作中最出色、最具震撼力的作品之一。” 关于这首夜曲的创作背景,有一个传说: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日子,肖邦为避雨而躲到圣日耳曼德普莱的一座教堂里,在轰鸣的雷声和耀眼的闪电中,他参加了一次宗教葬礼。肖邦回到家中,便在尚未褪去的情感体验下创作了这部夜曲。《c小调夜曲》拥有极高的审美境界,作品中传达出的痛苦、反抗、抑郁以及憧憬,都十分深入人心地反映了肖邦丰富的精神世界。
创作于1841年5月的肖邦《f小调幻想曲》Op. 49,无论是在形式的新颖、震撼人心的戏剧性,还是在思想情感内涵的丰富性和深刻性方面,都堪称单乐章大型体裁中的精品。这也是肖邦作品中唯一一部以幻想曲风格创作的纯钢琴作品,历来受到肖邦研究者和演奏者的高度评价。这部作品无论在其深刻的艺术内涵水平还是高超的技术水平上都是肖邦最杰出的作品之一。作品中肖邦运用了奏鸣曲式、旋涡式、三部曲式和变奏式的混合音乐结构进行创作。1841年,肖邦住在乔治·桑乡村庄园的诺汉特家中,生活幸福而温暖。一天,肖邦和乔治-桑吵架,情绪很低落。他正在弹钢琴,发泄他的沮丧情绪和对祖国的担忧,突然有人敲门。他以点的节奏反射着键盘上的敲击声,然后打开了门。李斯特、乔治-桑、卡马普雷夫等人走了进来,伴着肖邦庄严的进行曲绕在他身边,而早些时候和他吵过架的乔治·桑则向他道歉。据李斯特表示,肖邦亲口告诉钢琴家布拉第米尔·德·巴哈曼,那个傍晚,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肖邦立即在琴键上回应了这个节奏,并迅速将其记下来。故而幻想曲的前两小节就是在形容轻轻的叩门声,第三、四小节是用音乐表现肖邦的邀请:“请进、请进!”而据音乐学者于润洋先生考证,“这首幻想曲的引子部分来源于波兰作曲家库尔平斯基于1831年创作的一首歌曲《立陶宛之歌》。《立陶宛之歌》是一首带有很强政治含义的歌曲,当时在立陶宛(当时立陶宛隶属于波兰)发生了起义,这首歌曲被视为‘起义歌曲’,后来在波兰的部队中,以及后来移民到法国的爱国侨民中曾广为流传。” 肖邦的《f小调幻想曲》是一首充满英雄主义和史诗感的音乐,柔和的抒情形象与激情、激昂的愤怒形象交替出现。有焦虑、抑郁、悲伤和愤怒,但也有光明的憧憬,也有一定的憧憬和挣扎的想象,是一个表达作者当时复杂情感的幻想作品。它洋溢着爱国主义热情,是一首庄严的悲歌,温婉的情歌,壮烈的战歌和宏伟的颂歌。
肖邦的一生共创作了四首谐谑曲。他的谐谑曲音乐形象对比鲜明、结构庞大,并具有宏大的构思和史诗般的气势。这些谐谑曲不再限于嬉戏、玩闹,而是隐含了深刻而复杂的思想内容,它们精力充沛,感情激越,既有幻想,也有气势磅礴的热情,它在情绪上具有强烈的对比,内心有一种痛苦狂乱的呐喊,但又不乏歌唱性的抒情,它将浪漫主义风格非常完美地融入到了乐曲中。李斯特曾对肖邦谐谑曲作出评价:“他多数的谐谑曲与练习曲中,明白表露了极端的愤怒与绝望的情绪。表现出来的是时而尖锐的讽刺,时而顽固的自尊,但不可忽略的是,他的音乐依旧带有优美的诗篇气质。这四首谐谑曲是堪与叙事曲比肩的最深刻的杰出作品。”在肖邦的四首谐谑曲中,作品《降b小调第二谐谑曲》是最为著名的一首,也是唯一具有谐谑性质的谐谑曲。它创作于1835-1837年华沙起义时期,当时肖邦逗留在维也纳,华沙起义激起了肖邦的爱国热情和对祖国亲人的思念之情,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写成了这首既严峻又温存的音诗。这时已到了肖邦创作的成熟期。这首谐谑曲没有第一首的悲剧性冲突,而具有一定的幻想性和戏剧性,但不乏抒情、歌唱性的优美段落,非常富有诗意,因此经常被公开演奏,且也是最受欢迎的一首。舒曼说:“这首谐谑曲热情的性格,使人想起以前肖邦的同类曲子,非常富于魅力,把简单、容易、大胆、可爱、憎恶都熔于一炉,把它比拟为拜伦爵士的一首诗,并非是不恰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