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兵文苑2024年第36期（总第212期）
新兵训练
文 / 曾军
1993年的春季，万物随春醒，美好皆可期。我们11个新兵怀着美好憧憬，乘坐大巴车，来到我们的第二故乡——瓮安县，开始在消防中队服役。车到营区，镶嵌在训练塔上“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的标语跃入眼帘，心中立时万马奔腾、战鼓齐鸣，使命感油然而生。
营区内一群老兵身着作训服，用娴熟的业务展示迎接我们的到来。
首先是老兵们手持红旗从训练塔飞降而下，跑步展开“热烈欢迎新战友”的横幅。高空降落，我还是第一次现场开眼界，觉得老兵们好威武。后来，我知道这个科目叫滑绳自救。
第二项展示是原地攀登二节拉梯。老兵们排成一路纵队，原地攀登，个个身手敏捷，每个人都能在两秒多时间就跃进了二楼窗台。
第三项展示是双人攀登二节拉梯。距离训练塔32米远处，摆放一架梯子，听到口令，两人原地拉开梯子，前者手握梯脚，后者迅速扛梯上肩，飞速起跑，一声嘶吼，犹如猎豹疾驰间，前者将梯脚插入塔底沙坑，后者已经腾空跃起，梯梁靠窗的瞬间，后者同时滚入了窗台。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我目瞪口呆。
第四项展示是攀登挂钩梯。32米远处起步，输梯、挂梯、攀梯、抛梯、跃梯、滚梯，力量、速度、耐力、灵活性、柔韧度缺一不可。老兵神了，17秒就上了4楼。有个老兵叫王安伟，我们中队第一梯，又称飞梯王子。他的表演，一下子就奠定了在我们新兵中的地位。后来事实证明，他一直被我们模仿，却一直难以超越。
展示完毕，手掌拍麻了。杨大为悄悄地问老兵：“班长，以后我们还有紧急集合吗？”老兵说：“多得去了，有时一天好几次，消防警铃就是紧急集合的号令。”我们11个愣头新兵面面相觑，我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下队第一天，老兵就向我们立威了。
如果说新兵连完成了普通百姓向军人的转变，三大步伐、三大条例伴随了三个月训练全过程，我还吃得消，从没有掉过队。但是，接下来半年多的消防业务训练，曾经让我们反反复复地蹭破皮，流过血，受过伤，那时候正骨水、红花油一直涂抹在我们的小腿和腰背，浓厚的药味儿一直弥散在我们寝室内。军营那句“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口号，却一直激励着我们向前进。
为了训练我们的力量和意志力，老兵率先垂范，趴在地上做俯卧撑，每张人脸的下方摊开一张报纸，报纸没有被汗水打湿，就得撑住直到报纸湿透为止。我是最先把报纸打湿的，因为我开了小差，我想我是一颗未发芽的种子，总有一天我会长成参天大树，掉落在纸上的除了汗水还有泪水。现在回想起来，对班长组织的超极限训练早已经没有丝毫怨言，那时虽然经受了苦楚，但是滋养了内心，强健了体魄。
为了增强我们的耐力，消防车把我们拉到10公里之外，尔后我们跑步回营区。我总是拖后腿，跑到营区，清点人数，后到的几只“憨包鸭”难免被老兵们“俯卧撑”伺候。我们学乖了，买回一堆便宜的冰棍，变戏法似的呈现在老兵们面前。哈哈，吃我们的嘴软，俯卧撑也就不了了之。
训练加餐是常事。每晚看新闻联播是很幸福的事情，我们会忙里偷闲地打盹，打呼噜。看完新闻，值日班长会带着我们到营区外边的草地上进行体能或者擒敌拳训练。记得有一次跃起前赴，杨大为同志倒在一堆牛屎上，弄成大花脸，大家捧腹大笑，至今不忘。
我最害怕的训练是负重登楼，全身战斗装备，手提两盘水带，背负空呼器，腰扎水枪，大楼前十米起跑，县城的高层建筑一栋又一栋，有多高就爬多高，要速度，要耐力，一趟冲锋战斗靴里流了水，人累得散了架，下楼还要扶墙走。
中队军政训练时间三七开，三分理论，七分业务。消防员业务理论由浅入深，从初级到高级。灭火方法、灭火剂、化学危险品有多少种类；怎么通过观看火焰颜色，听燃烧声音判断燃烧物质；火场逃生自救有多少种方法；毒气、油料泄漏堵漏方法有封堵法、高分子复合材料堵漏、快速捆扎堵漏、注胶堵漏、引流焊接堵漏……
消防员还必须经受严格的心理素质训练。我对这个训练满不在乎的，因为我觉得我的心理比老兵油子还油。但是，有一次街道木房子发生火灾，一个老人在着火房屋内悬梁自尽，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吓得不轻。中队长带领老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老人救了下来，我们几个新兵杵在旁边不知所措。老人黑衣黑帽黑鞋悬在梁上已经够可怕的，他还吐出约尺长的口舌，真让我心怯而不忍卒睹。因为黑衣老者的模样，后来一段时间我夜间睡觉不敢关灯，一关灯床边就立着一个黑影，我就跑过去和杨大为挤着睡。
看来，我的心理关还没有过，距离能征善战还有很长的距离。
为了练好胆量，过好心理关，那段日子指导员邀请心理专家给我们授课，还一对一给我们进行心理疏导。医生给我们授课后，还带着我们轮流到医院太平间现场感受那阴森森的气氛。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业，我们消防员的职业也有相似之处，敬畏生命而不害怕死者是我们消防员应有的心理素质。
后来，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历经365个日夜，我们11个新兵脱胎换骨般地成长为合格的三级消防员，敢于逆火而上，敢于搏击洪流，敢于见义勇为，真要感谢那近乎严苛的军政训练，感谢老兵们榜样的力量，更要感谢党和国家的培养。
作者简介：曾军，退役军人，贵州省纪实文学会员。
投稿邮箱：styjrswtzcf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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