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名篇朗诵 || 李立宏深情朗诵《想北平》作者:老舍

文摘   2024-11-20 18:18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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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第326期











 

想 北 平

作者:老   舍 

朗诵:李立宏



 写作背景:《想北平》写于1936年,他当时不在北京,那时,日本帝国主义已经加紧了对中国的侵略,丧权辱国的《何梅协定》的签订,适应日本侵略需要的“冀察政务委员会”的成立,都说明华北危急,北京危急。作者作为一个热爱北京的爱国知识分子,忧心如焚,想念家乡,写下这篇抒发自己情感的散文。

       设若让我写一本小说,以北平作背景,我不至于害怕,因为我可以捡着我知道的写,而躲开我所不知道的。但要让我把北平一一道来,我没办法。

     北平的地方那么大,事情那么多,我知道的真是太少了,虽然我生在那里,一直到廿七岁才离开。以名胜说,我没到过陶然亭,这多可笑!以此类推,我所知道的那点只是“我的北平”,而我的北平大概等于牛的一毛。

       可是,我真爱北平。这个爱几乎是要说而说不出的。我爱我的母亲。怎样爱?我说不出。在我想做一件讨她老人家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我独自微微的笑着;在我想到她的健康而不放心的时候,我欲落泪。语言是不够表现我的心情的,只有独自微笑或落泪才足以把内心揭露在外面一些来。我之爱北平也近乎这个。



夸奖这个古城的某一点是容易的,可是那就把北平看得太小了。我所爱的北平不是枝枝节节的一些什么,而是整个儿与我的心灵相黏合的一段历史,一大块地方,多少风景名胜,从雨后什刹海的蜻蜓一直到我梦里的玉泉山的塔影,都积凑到一块,每一小的事件中有个我,我的每一思念中有个北平,这只有说不出而已。

真愿成为诗人,把一切好听好看的字都浸在自己的心血里,像杜鹃似的啼出北平的俊伟。啊!我不是诗人!我将永远道不出我的爱,一种像由音乐与图画所引起的爱。这不但辜负了北平,也对不住我自己,因为我的最初的知识与印象都得自北平,它是在我的血里,我的性格与脾气里有许多地方是这古城所赐给的。我不能爱上海与天津,因为我心中有个北平。可是我说不出来!

伦敦,巴黎,罗马与堪司坦丁堡,曾被称为欧洲的四大“历史的都城”。我知道一些伦敦的情形;巴黎与罗马只是到过而已;堪司坦丁堡根本没有去过。就伦敦、巴黎、罗马来说,巴黎更近似北平——虽然“近似”两字要拉扯得很远——不过,假使让我“家住巴黎”,我一定会和没有家一样的感到寂苦。巴黎,据我看,还太热闹。自然,那里也有空旷静寂的地方,可是又未免太旷;不像北平那样既复杂而又有个边际,使我能摸着——那长着红酸枣的老城墙!面向着积水滩,背后是城墙,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苇叶上的嫩蜻蜓,我可以快乐的坐一天,心中完全安适,无所求也无可怕,像小儿安睡在摇篮里。

是的,北平也有热闹的地方,但是它和太极拳相似,动中有静。巴黎有许多地方使人疲乏,所以咖啡与酒是必要的,以便刺激;在北平,有温和的香片茶就够了。

 论说巴黎的布置已比伦敦罗马匀调得多了,可是比上北平还差点事儿。北平在人为之中显出自然,几乎是什么地方既不挤得慌,又不太僻静:最小的胡同里的房子也有院子与树;最空旷的地方也离买卖街与住宅区不远。这种分配法可以算——在我的经验中——天下第一了。北平的好处不在处处设备得完全,而在它处处有空儿,可以使人自由的喘气;不在有好些美丽的建筑,而在建筑的四周都有空闲的地方,使它们成为美景。每一个城楼,每一个牌楼,都可以从老远就看见。况且在街上还可以看见北山与西山呢!

 好学的,爱古物的,人们自然喜欢北平,因为这里书多古物多。我不好学,也没钱买古物。对于物质上,我却喜爱北平的花多菜多果子多。花草是种费钱的玩艺,可是此地的“草花儿”很便宜,而且家家有院子,可以花不多的钱而种一院子花,即使算不了什么,可是到底可爱呀。墙上的牵牛,墙根的靠山竹与草茉莉,是多么省钱省事而也足以招来蝴蝶呀!至于青菜,白菜,扁豆,毛豆角,黄瓜,菠菜等等,大多数是直接由城外担来而送到家门口的。



 雨后,韭菜叶上还往往带着雨时溅起的泥点。青菜摊子上的红红绿绿几乎有诗似的美丽。果子有不少是由西山与北山来的,西山的沙果,海棠,北山的黑枣,柿子,进了城还带着一层白霜儿呀!哼,美国的橘子包着纸,遇到北平的带霜儿的玉李,还不愧杀!

是的,北平是个都城,而能有好多自己产生的花,菜,水果,这就使人更接近了自然。从它里面说,它没有像伦敦的那些成天冒烟的工厂;从外面说,它紧连着园林,菜圃与农村。采菊东篱下,在这里,确是可以悠然见南山的;大概把“南”字变个“西”或“北”,也没有多少了不得的吧。像我这样的一个贫寒的人,或者只有在北平能享受一点清福了。 


 好,不再说了吧;要落泪了,真想念北平呀!



在当代不同版本的高中语文教材中,几乎都选了老舍先生的散文《想北平》,当然,入选的还有同样以北平为内容的郁达夫先生的《故都的秋》。这两篇散文似乎有着一种很巧合的联系,题材内容相同,写作年代相近,写作背景也大致相同,写作的缘由也惊人的一致,甚至连在课堂教学中受到的某种浅读和偏解也差不多。《故都的秋》大都被当成了简单的写景抒情的散文来作赏析,不仅流露出简单化、浅表化的倾向,还表现出惯用“情景交融”的标签套语之类的程式化倾向,笔者曾在《语文教学与研究》2019年第七期以《〈故都的秋〉——阅读欣赏中被遮蔽了“精魂”的散文名篇》为题作了详细分析。而许多对老舍先生《想北平》的鉴赏分析也多是同样流入简单地对文本中几次“说不出”的原因和作者写北平值得念想的几个方面内容的概括,这种赏析是进入不了文章深藏在文字背后的内在肌理和血脉,更难以领悟作者隐秘而真实的内心情感和思想。
在《想北平》一文中,老舍先生的写作时代背景应该说比郁达夫的《故都的秋》更为清晰和明确,这篇文章写于1936年,已经是处于“卢沟桥事变”的前夕,华北局势日益紧张,北平故都也是岌岌可危,周作人在其《北平的好坏》一文中明确的说出了这种局势的艰危,北平“不但不是国都,而且还变成了边塞”,而此时的老舍先生正在位于青岛的山东大学任教。《想北平》一文中对北平安宁平和、悠闲自在生活的怀念,正是老舍先生这种紧张局势背景下的心里反映。而更为具体的写作情景则是,当时上海比较有影响的刊物《宇宙风》,是林语堂先生继《论语》和《人世间》之后推出的提倡“以自我为中心,以闲适为格调”的小品文与幽默文风的刊物。老舍先生此前就曾在《论语》上连载其长篇小说,他日后的长篇小说代表作《骆驼祥子》又是在《宇宙风》杂志连载了一年。1936年6月,《宇宙风》杂志推出“北平特辑”栏目,杂志社编辑此时向老舍约稿,其用意已然十分明了,老舍先生也是自然明白刊物的主旨和编辑的意图,是希望对北平故都城市风物风貌及其文化生活写出自己的回忆、关怀和眷恋。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老舍先生并没有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对北平风物或生活作一种客观的介绍,他在文中写道:“设若让我写一本小说,……我可以捡着我知道的写,……让我单摆浮搁地讲一道北平,我没办法。”由此看来,老舍先生想表达的是,无论是像写小说那样无声地自个儿笔“写”,还是向外人介绍一样的宣“讲”,总之,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言“说”,都不是他认为最适宜的选择,因而,他选择了最切合最真实的不需要言“说”的自己内在心里活动本身的念“想”,并以此念“想”为题,这是我们阅读《想北平》一文中需要把握的最根本的一点。
最后,老舍从自己的记忆和感受出发,谈按照自己的“脾气性格”来谈自己对北平的“知识和印象”。在文化价值方面,北平历史悠久、气韵庄严、底蕴深厚、博大精深。在物质生活方面,应时的蔬菜、新鲜的水果、便宜的花草等,一切都显得那么简单而可爱,质朴而美丽。尤其是,作者在这种生活中感觉到了一种精神上的悠然和自足,生活虽然清贫,但却感到幸福和满足。且看老舍先生在自己本来温和的叙述中突然忘情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哼,美国的橘子包着纸,遇到北平的带霜儿的玉李,还不愧杀!”透过这种可爱文字,我们完全能够体会出老舍先生从心底里产生的最深沉赤诚的对北平的赞美和眷念,读来怎么不令人感动呢?
而随着他似乎意识到写作时已经身处北平之外的青岛,又是几乎风雨飘摇的紧迫局势,老舍先生提笔收束全文:“好,不再说了吧;要落泪了,真想念北平呀!”其实,老舍先生此时的“说”,以及前面所有的文字也都就是“想北平”的“想”,而“真想念北平啊”,则是从刚刚正在“想”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作出的深深的喟叹!读至此,多情而敏感的读者,又怎的不会陪着老舍先生一同落泪呢?
《想北平》一文,篇幅不长,语言纯净,心里平静,情感温和,如日常语,如家常语,如自个儿的自言自语,如梦中深情的呓语,但这温和平静、质朴纯净的语言背后,却是老舍先生从心里自自然然流淌出来的黏合着他的习惯和性格、精神和气质、血液和灵魂的对于以北平为符号的母亲、亲人乃至家国的泣血之思蚀骨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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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雅竹 编审:兰花

作者:老 舍 


【作者简介】

老舍(1899-1966),原名舒庆春,字舍予,现代著名文学家,京派文学领袖,以小说、剧作、散文著称于世,有“人民艺术家”之称。1930年老舍回国后,先后在齐鲁大学和山东大学任教授。他创作了《骆驼祥子》《四世同堂》《茶馆》《二马》《龙须沟》等大量文学作品。


朗诵:李立宏


【朗诵简介】


李立宏,北京人,著名配音表演艺术家,年度最火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解说,1986年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播音系。现任中国传媒大学影视艺术学院导演表演系副教授、表演教研室主任。主讲课程是演员艺术语言基本技巧。2013年3月中旬,李立宏亮相央视一套《正大综艺·墙来啦》节目,为没能进入《舌尖上的中国》的煎饼果子进行了"补救"解说。

曾经红极一时的美国3D大片《阿凡达》中文版配音也有李立宏老师的参与,不管是电影、电视剧,专题配音,李老师都是游刃有余,独具风格。典型代表作品有(部分):《第五元素》、《拯救大兵瑞恩》、《海底总动员》、《终结者2018》、《阿凡达》杰克、95版《三国演义》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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