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者,商学兵

创业   2024-12-01 19:51   山东  


■ 来源:“快递杂志”公众号
■  文/记者:戴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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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学兵(中通快递的股东和创始人之一)是从桐庐县钟山乡歌舞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20世纪70年代,前往乡里的路还没有通,到80年代才勉强铺了一条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不论严寒酷暑,在乡里读书的商学兵几乎每天都沿着这条路往返几个小时,这也是他后来走出去打拼的那条路。

遍尝艰辛

石子路蜿蜒曲折上下爬升,商学兵和要好的小伙伴们就顺着路绕着山跑。清贫、淳朴而又快乐的童年洒在路旁的茶田里、粽叶下,在这要好的几个玩伴里有一个就叫赖梅松。由于生活条件落后,自幼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商学兵很早就很懂事。为了解决家里的温饱问题,帮着父母照顾弟弟和妹妹,他经常出去采粽叶和茶叶,日常还要捡柴烧火。家里的三分田地产不出多少稻米,商学兵为了让吃腻了南瓜土豆红薯的家人吃上米面油盐,在假期就必须去捡稻头和茶树籽。有一次他用自己捡的茶树籽榨出50多公斤油,让当时十几岁的他兴奋不已。这段记忆,他至今难忘。
采粽叶、采茶、捡柴、捡稻草……什么都能干的商学兵就这样从孩子长成了大人的模样,也变得越来越成熟。初中毕业,玩伴们也到了分别的时刻,要各自走上人生道路。既是同窗也是发小的商学兵和赖梅松两人,也不得不就此别过,这一别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那时候,商学兵选择在镇上发展,而赖梅松去了杭州。
毕业后走上社会,商学兵才真正体味到什么是步履维艰和人情冷暖。为了谋生,商学兵摆过地摊,炒过板栗,踩过人力车。每干一行,都遭尽了艰辛与委屈。
每逢当季的水果上市,商学兵就会从外地批发一些在本地摆地摊来卖,起早贪黑不说,还要处处防着被没收。看着辛苦进来的货物被踢来踢去,一不小心还会被当作投机倒把分子而罚没所得,商学兵便将不甘与委屈往肚子里吞。
摆不了地摊,商学兵就学人家炒板栗,没想到这也是桩十足辛苦的差事。路边架锅,熊熊炉火,腾腾烟气,商学兵要翻来覆去用力地炒,直至一阵阵栗香飘满街头。但他顾不上盯着这些,善于思考的他又把主意打到了更有前途的人力车上。
改革开放后,小小的人力车为城市发展和居民出行作出了很大贡献。20世纪90年代,城镇上能坐得起出租车的人不多,大部分市民、游客更愿意坐人力车,后者也成了城市里的一道风景。如同现在的出租车,商学兵踩着脚踏板走街串巷讨生活,路边有人招手拦车,就能赚个一块两块。但哪有事事顺心的行当呢?有时候若遇到一两个魁梧一点的客人来坐车,铆足力气拉着他们上坡的商学兵还会被客人跺脚骂道“没吃饭啊?”下坡若是走快了,身后又会传来“你把我摔坏了怎么办?”的呵斥。若是遇到蛮横不讲道理的人,商学兵连车费都收不到,还得贴上一包香烟赔礼道歉,以免皮肉之苦。
明明在用自己的双手老老实实赚钱,以此改变贫穷落后的生活,但却处处遭到现实无情的折磨。商学兵怎么也想不通,只能一脸无奈,想活下去,必须委曲求全吗?苦闷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会有什么改变,那时19岁的商学兵对“快递”两个字还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一位亲戚找到他,说想带他一起到杭州闯荡……

走上快递路

怀揣对大城市的向往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1996年,商学兵来到杭州投奔了这位比自己小4岁的亲戚,他就是聂腾飞。在聂腾飞的照顾下,商学兵便在已经成立三年的申通驻扎了下来。
彼时,另一位小学同学陈德军也在申通,不过发展重心在上海。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快递这个行业,商学兵选择在杭州跟在聂腾飞身边学习经验。他自幼养成的勤奋好思、吃苦耐劳的个性这时候便凸显出来,后面几个月,业务也渐入佳境。他不知道的是,聂腾飞即将为他开启一扇新的大门。
“要不你去温州做快递吧?”聂腾飞一脸认真地和商学兵商量。这时申通快递蒸蒸日上地发展,急需在全国开疆拓土。
不过,想了想自己只有6000元现金,才干了几个月快递的商学兵心中一下子没了底,“钱不多的,能干吗?我们还得生活”。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中已是满怀期待,开始憧憬那片新的天地了。温州也是很繁华的城市,做快递肯定很好的,商学兵心里想着,加上聂腾飞的鼓励,从小不向困难低头的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梦想虽好,创业却难。1997年拿6000元钱想在温州这么一个大城市支起快递的营生根本不可能,于是商学兵变卖了在老家多年做生意的资产,凑出了1万多元钱。干快递要装电话、租房子,装一部电话要3000多元,拮据的他不得不削减其他方面的成本,房子当然也不敢租在市区,更不能找装修好的。于是,权衡一番,他在离市区比较近的一个小区四层租下了一套简陋的房子,供自己以及一起来的老婆、弟弟和妹妹居住。
然而,电话费、房租、水电费一交,商学兵身无分文,甚至连床都买不起,几个人不得已凑合着睡在地板上。一边是快递生意还没有打开市场,一边是创业的成本在苦苦相逼,睡在地上的商学兵辗转反侧。他没做过这么大的生意,没想到要吃这么多苦头。既是老板又是丈夫还是大哥的他为了活下去,决定重操旧业—他又架上锅炒起了板栗。
那段日子,他天亮等待信件包裹从外地过来,天黑就在路边生火炒板栗。就这样等啊炒啊,艰难的时光好不容易过去了,6个月后申通在温州终于立稳了脚跟。
1997年年末的一天,聂腾飞来了。当他看到商学兵初创的一片天地,心中万分欣慰。聂腾飞的到来,也更加坚定了他闯下去的决心。彼时,桐庐的兄弟们已将申通的旗帜插在了杭州、宁波、嘉兴、苏州、无锡、南京、上海等城市,加上商学兵的温州和邓德庚的金华,申通快递在全国已经有了20多个站点。“你好好地干!”临走之前,聂腾飞对其说道。没想到这成了最后的诀别。
1998年的某一天,遭受巨大打击、还处于难过中的商学兵更是雪上加霜,温州开始成为他的 “伤心之地”。
商学兵回忆,炒了六个月的板栗后,自己的快递生意日渐好转起来,但因为没有办下营业执照,他积攒下的7万元钱被以非法所得为由一次性全部没收—那可是他自到温州近2年时光里省吃俭用才辛苦攒下来的积蓄啊。面对残酷的现实,商学兵和家人欲哭无泪。
家里还有三分地,要不回家种地吧?当弟弟和妹妹开始打包行李并劝他一起回老家的时候,商学兵将童年至今吃的苦、干的事像放电影一般在脑中回想了一遍。然后,他咬着牙说他绝不回家:“没有出头,我是不会回去的!” 
他的脊梁就像村里的那条石子路一样硬,他的毅力也在清贫的时光里被磨炼得更加坚韧。时过一年,商学兵终于熬了过来。
1999年,商学兵在温州干快递又赚了10万元,有了钱的第一反应就是回老家给家里人盖新房子,让家人过上好的生活,这是他最朴实的想法。
于是他在老家购置了一块地建起了新房子,一时间,张灯结彩。

被骂成“傻子”“骗子”

聂腾飞的去世,让申通内部的发展出现了分歧。1999年,快递生意越来越好的商学兵想到了昔日好友赖梅松,自从二人毕业分别后,就没有太多的交集。快递生意的蒸蒸日上,使得商学兵有了拉上赖梅松一起创业的想法。有了决定之后,前前后后,他一找赖梅松就是3年。“从1999年叫他叫到了2002年。”商学兵回忆道。
1999年,商学兵一年能赚几十万元;2001年,这个数字已经快接近百万元。当时商学兵开着自己花17万元新买的依维柯回到村中新盖的房子前,轰动了整个村子。大家哪里见过这么好的汽车,都说原来快递这么挣钱!
当时,赖梅松在杭州的木材生意也不差,与“泥腿子”快递比起来,坐着做生意总会更加安逸一些。所以,当商学兵第一次提出自己的“宏伟计划”时,再创业的火苗马上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随着快递行业的迅猛发展,商学兵越来越按捺不住内心再创业的想法。想到自己和赖梅松从小感情深厚,对方学习又那么优异,商学兵心想一定要拉上兄弟一起干,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他深知,创业合伙人很关键,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不懂得如何分享,事业一定干不起来。
再次找到赖梅松时,已经年入百万元的商学兵说:“我们将来可以一年赚上千万。”不过,对比现在快递的发展,商学兵说当时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毕竟初衷只是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架不住商学兵三番两次“苦口婆心”的劝说,赖梅松终于产生了动摇。
2002年5月8日,中通总部在上海正式开业,同日开业的还有各区的几个网点。然而开业没多久,商学兵就被骂成了“傻子”“骗子”。
申通变中通,快递变“慢递”。温州申通做到顶峰的时候,一天上千票快件,一年过百万销售额。没了申通的招牌,商学兵的生意一落千丈。往日与他谈笑风生的客户纷纷离开,跟随多年的员工也各自跑掉,更别提还有什么业务。商学兵遭遇困境,被他“怂恿”而来的赖梅松和家人随即也跟着遭了殃,受了苦。
中通成立之初,商学兵在公司的站点建设和物流车辆上就投资了足足有100多万元,结果换来的是一天只有100来票的快件。不但快件少,还把习惯了“坐商”的赖梅松干得“黑瘦”。这下把赖梅松的父母心疼坏了。“那时候他爸爸妈妈天天说我,说把他儿子骗出来,不挣钱还干得又黑又瘦。”商学兵无奈地说道。再加上放弃百万元的收入,商学兵那段时间从风光无限变成了不少人口中的“傻子”“骗子”。
从顶峰跌落深渊,被扣上“连累朋友”的帽子,商学兵心里的委屈没有人能真正理解。而他也无处诉说,包括赖梅松,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回忆到这,商学兵笑了笑说:“他还好,毕竟他就是从50来票起步的,没我这么大的落差。”
商学兵的“九九八十一难”还在继续。后来一段时间里,尽管快件少,生意还能维持。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中通干了3个月的时候,商学兵一辆拉货的依维柯着火,满车快件烧了个精光。都没有时间去悲痛,商学兵就挨家挨户跟客户求情。货车失火使中通下面的几个分公司产生了不小的经济损失,顿时一片怨声载道,这股子怨气一下都堆到了商学兵一个人头上。“快件刚好装在我车上,我有多委屈又有多少人知晓?”
货车失火过后,经历了多次大起大落的商学兵依然不屈。《道德经》说:“静为躁君,重为轻根;致虚极,守静笃。”每每遇到挫折与阻碍,商学兵总是告诫自己要处乱不惊,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经历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这个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始终没向生活低头。他说:“一路艰难一路走,这就是我的人生。”
“我们的快递为什么能做起来?若不是亲帮亲、邻帮邻,不建立在诚信的基础上,没有哪个城市的快递能做得起来,这里面更有桐庐的根和快递的魂……”商学兵坚定地说道。一路走来,他默默做事,静静思考,惠顾亲朋而不求回报,利善桑梓而不作张扬。面对无数大小困难,不屈,就是他最鲜亮的本色。商学兵至今还常回温州,他说那里是他的福地,也是伤心之地,那里留有自己青春的足迹,留有那段亲帮亲、邻帮邻的真情岁月。对恩人聂腾飞,重情重义的商学兵更是每逢清明都要回家乡祭拜。那人,那事,那山,那水,他此生不会忘怀……
正值民营快递发展30周年,记者请商学兵再回忆这段往事时,他正在桐庐的乡下。他发来的几张照片,眼神中有他在上海滩的意气风发,也有沉淀多年后对人生思考的笃定。照片中,他手里还捧着一幅字,像是他当下心境的写照,上面书:“通—穷则变,变则通,通则顺,顺则久,久则富,富则安,安则稳,稳则静,静则思,思则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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