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瓯越风情:永嘉瓯北罗浮双塔】
文&图叶望庆
龟 山 塔
年终岁末,班长和秘书长提议选取一个较近的地方去荡山,以便中午能尽早返回市区聚餐,共同欢庆新年。我攻略一下,将目标锁定在了瓯北的罗浮双塔。罗浮山屹立在楠溪江与瓯江交汇的西北处,南面的山叫罗山,亦称龟山,而北边呈长条形的山叫浮山,又称蛇山,两山合称为罗浮山。
在古时,人们认为罗浮山原本是海上的仙山,于秦朝时期从大海漂来,故而得名。南朝《永嘉郡记》载:罗浮山“秦时从海上浮来”。唐代温州刺史张又新《罗浮山》诗曰:江北重峦积翠浓,绮霞遥映碧芙蓉。不知末后沧溟上,减却瀛洲第几峰。瀛洲,海上仙山也。显然,罗浮山与战汉时期盛行的神仙思想和海上仙山传说有关。
罗浮山,是浙江最早建造佛塔地之一。1986 年,永嘉罗浮村出土了一块北宋年间的罗浮塔碑,碑文清晰地刻着:“罗浮山西晋元康五年曾立浮屠”。这表明早在 1700 年前,罗浮山上就已建有佛塔。
罗浮双塔始建于西晋元康五年,其后在宋元丰七年重建,现存的龟山塔是明代嘉靖年间由当地人林祥(号壶峰)出资重建的。林祥听取了堪舆家的意见,觉得建造佛塔能够“卫二山,聚财气”,于是慷慨解囊,对龟山塔予以重修。
刚抵达龟山脚下,抬眸望去,便能瞧见那高高耸立的龟山塔,静静地矗立在山巅,默默见证着岁月的更迭。从山脚起,便有多座庙宇,如罗浮道院、大乘禅寺等,足见此处香火旺盛。在路口,一座杨府庙的牌坊静静地立在那儿,仿佛在讲述着往昔的荣耀。我们沿着平台的水泥山路向上攀爬,山风轻柔地拂过面庞,带来阵阵凉意。
路旁还有两座神殿,一处是杨府庙,另一处是齐天宫。这些庙宇的存在,进一步丰富了龟山的宗教文化内涵。我们走进齐天宫平台,纵情观赏着瓯江对岸的风光。这里视野愈发开阔,江水缓缓流淌,瓯江的壮美景色逐步展现在眼前,令人不禁沉醉其间。
走出齐天宫后,我们继续沿山路向上行进,两侧,草木在冬日里虽没了往日的繁茂,但错落有致的姿态,为这登山之路增添了几分独特的景致。同行的伙伴们一路畅聊,欢笑声在山林中回荡,让整个登山过程充满欢乐。与我们平常攀登的山峰相较,龟山着实太矮了,仅有 66.4 米。没多久,我们就登上山顶,来到龟山塔下。
龟山塔为六面七层的砖构楼阁式建筑,塔身呈锥形,逐层收缩。每层皆砌有券门和壁龛,供奉着佛像。塔檐如翅膀般,造型古朴雅致。偶尔还能看到壁龛中曾经供奉佛像留下的痕迹,不禁让人遥想当年信徒们虔诚礼拜的场景。倚柱为六角形,与扁方形的阑额、普柏枋搭配得相得益彰。柱头之上,砖制斗拱精巧绝伦,彰显了古代工匠的高超技艺。腰檐处,用砖制成的椽子与飞子活灵活现,翼角处的老仔角梁高高翘起,仿佛随时准备振翅高飞。
尽管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沧桑的印记,底层塔基须弥座西面已损坏,塔身的朱红色也略显暗淡,底层腰檐也有缺失,但这些“伤痕”反倒让它更具韵味,仿佛在诉说着它所历经的风雨岁月。这座塔承载的不只是建筑之美,更是满满的文化内涵。它与江心双塔隔江对望,见证了罗浮林氏和永昌堡英桥王氏世代延续的美好姻缘,承载着当地百姓祈求风调雨顺、幸福安康的愿望。
“罗列河山共锦绣,浮沉沧海同行舟。”南朝宋时,我国山水诗的鼻祖谢灵运在永嘉郡任太守时,曾乘舴艋舟过瓯江登罗浮山赏景吟诗,留下如此诗句,将罗浮两字巧妙地嵌在其中。站在塔边,抚摸着塔身的砖石,仿佛能触摸到历史的脉络,感受到古人的智慧与情怀。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塔周边的环境差强人意,俯瞰古塔龟山周边,显得杂乱无章,甚至被垃圾所困扰。环顾四周,现代建筑矗立,遮挡了人们的视线。想想当年市区牛山四周也是这般,不过在陈德荣书记的指令下,经过整治,蜕变的极为出色,后来还诞生了“牛山精神”。如此出色的拥有千年历史的人文景观,再加上瓯江等自然景观,完全有条件打造为一处人们向往的“双塔公园”。可惜的是,目前的状况实在令人惋惜!
蛇 山 塔
我们从龟山下来,朝着东北方向前往蛇山。蛇山与龟山隔空相对,形状恰似一条自东向西爬行的蛇。沿途能够欣赏到矗立在山巅的蛇山塔,从这个角度拍摄,山塔同框,景色颇佳。拍照之后,我们从治安岗亭的一侧拐入。
在登山的路口,有一块形状如砚台的巨大岩石,其北面岩壁上方刻有“砚台岩”三个大字,落款为行书直刻“万历甲申孟夏,同潘司理过访华源林大夫,游此邑东。淇竹卫承芳题”。卫承芳是四川人,明朝万历十年担任温州知府,其后官至吏部尚书等职。他以清正廉洁著称,其家规家风曾获中纪委国家监委网站称赞。
罗浮双塔与砚台岩是华严石的地理坐标,华严石作为国内“五大名砚”石头,其产地就在这一小片地理范围内。东晋书法家王羲之游历永嘉时,得到华严砚后欣然于书帖中写道:“近得华严砚,颇佳”;宋代书画大家米芾在《砚史》中,以“发墨为上”的排序,将永嘉华严砚置于玉砚和方城砚之后、端砚之前,位列第三。徐定超在《合山诗钞序》中也提及:“罗浮临瓯江之北,别名合山,东有砚台岩,邑之名胜也”。一方小小的华严砚,竟然将王羲之、谢灵运、米芾、卫承芳、孙诒让、徐定超等历代与温州有关的文化名人串联起来,足见罗浮双塔与砚台岩所蕴含的历史、文化内涵极为丰富。
温州江心屿有两座塔,永嘉罗浮山也有两座塔,彼此隔着半条江,相距不足 3 公里。《太平寰宇记》记载:永嘉“罗浮山在江北岸,去城五里,有塔,一峰孤峙,半浸江中,麓有亭台故址,与孤屿相望”。建于唐宋时期的江心双塔名气虽大,但历史远不及建于西晋的罗浮双塔。二者相差了六七百年,罗浮双塔不仅是温州最早的古塔,也是浙江最古老的古塔之一。
看完蛇山塔,我们沿着山脊向东前行,沿途有几座建筑,与龟山不同的是,这里少了庙宇,多了祠堂,沿途有周姓与张姓祠堂。随后我们前往“怀贤堂”。
怀 贤 堂
怀贤堂,位于蛇山的蛇尾,与蛇山塔遥遥相望。1989年,罗浮村林氏后裔为纪念乡贤名人、抗清义士林梦龙而建,最初名为林梦龙纪念堂,后改名为怀贤堂。从蛇山塔下来,沿着山脊向东漫步,一座“英灵万古”的石牌坊首先映入眼帘,它静静矗立,仿佛在诉说那些被岁月遗忘的英雄事迹与不朽传奇。
继续前行是一座休息纪念亭,里外树立着十来块石碑,记载着林氏先贤故事。穿过亭子,便来到了“怀贤堂”,其后是纪念妈祖的天后宫。这一组建筑与蛇山塔遥遥相望,构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
站在天后宫这个最高处,可以清晰地看到罗浮双塔屹立于龟蛇二山之巅,与江心双塔隔江相望,遥相呼应。向东眺望,瓯北大桥横跨楠溪江之上,一个弧形与阳光大道相同相连。向南则是滔滔东流的瓯江,江水悠悠,波光粼粼,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与这如画的自然景观相比,怀贤堂及其所承载的人文历史更加令人着迷。据记载,东瓯国最早建都于瓯北,并非瓯江南岸的鹿城。这里曾是瓯越人的聚居地,也是东瓯王的都城。早在西汉惠帝三年(前192年),驺摇被封为东瓯王,在此建都,这是温州历史上第一次明确见之记载的行政建置。瓯北的繁荣吸引了众多家族迁徙至此,林氏一脉便是其中之一。林氏家族在此扎根后,逐渐成为当地的望族,涌现出了众多杰出的先贤,林梦龙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林梦龙字言臣,号纫斋,永嘉罗浮人。是明末抗清志士。他自幼聪慧,崇祯十五年(1642年)中举。崇祯十七年,京师被攻破后,唐王在福州称帝,林梦龙被召授为内府中书舍人。他多次上书献策深得唐王赏识。后以兵部职方司主事的身份奉敕前往湖广,策封楚府,又奉命到绍兴联络鲁王共同抗清。唐王败亡,鲁王出走舟山后,林梦龙回乡讲学。但他并未放弃抗清事业,后来变卖家产,招募义兵,组织“白头军”,配合抗清义军刘中藻转战于浙闽交界地区,鲁王授以兵科右给事。可惜的是,顺治五年十月,林梦龙英勇牺牲,年仅41岁。他的长子林兆茞,年仅18岁,也参加抗清,次年四月,福安城陷时战死。他善诗文,遗著大多失传,仅《东瓯诗存》收录其几首诗。沈克成编纂的《温州历史年表》对此有专门记载。
林壶峰,是林氏家族里另外一位重要的先贤。据《壶峰林翁寿藏记》与《明寿官壶峰林翁墓志铭》记载,林壶峰(1509—1591),名祥,字时简,罗浮村人。例受太医院医官,晚岁应恩诏为寿官…林壶峰不仅在修缮双塔上功绩卓著,还在诸多公益事业中留下了光辉的足迹。明嘉靖三十七年,倭寇来犯,沿海地区百姓深受其害。林壶峰虽为一介平民,却心怀大义,毅然拿出家中积蓄,资助官军抗倭,为保卫家乡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受到两任温州知府的嘉许。林壶峰一生致力于地方公益,包括设立义渡、扶贫济困、减免租税、修路补桥等,他还在华严山麓设置义学,培养人才。
值得一提的是,林氏家族与“永嘉场”的英桥王氏之间有着深厚的渊源。两家通过联姻的方式,共同见证了瓯江两岸的沧桑巨变。林壶峰有位堂妹,嫁给了王叔果,王叔果长子王光蕴又娶了林壶峰的女儿。他们这一家与江心屿及罗浮双塔有不解之缘。林壶峰出资重修了罗浮双塔,其堂妹王叔果的妻子林恭人出资重修了江心屿的西塔,堂妹的小叔子王叔杲出资重修了江心屿的东塔,一家子“承包了”瓯江上的四座古塔。罗浮林氏位于楠溪之畔,英桥王氏位于东海之滨,两家族的联姻续写了一曲江与海的恋歌。
航拍:木木周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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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温州最早的古塔在永嘉,碑文刻了88个字,你知道在哪里吗?